是夜。
月亮很圆。
经过艰苦卓绝的天人交战,朱大少准备把这件事情明天就告诉莫虚:“天上亮光光,地上亮光光!”
朱大少对月而吟:“天地亮光光,和尚见和尚!”
吟滴很好,非常地道。
有如大少脑壳,锃光瓦亮!
是的,这一颗和尚脑袋大少已然完全适应,朱大少适应能力极强:“漂亮啊,漂亮!”
大少返身又照镜子,并加以真心赞美:“太!过!漂!亮~~”
是很漂亮,又白又亮。
没法儿不白,擦了脂粉。
也没法儿不亮,抹过香油~~
朱大少爷,洗个白白,还从秀儿的屋里偷了半瓶香水儿也喷上:“今夜子时,子时子时~~”
然后又铺被,然后再扫床,折腾一回又一回,脸上发烧心慌慌:“床上伺候,床上床上~~”
左右坐立不安,躺也辗转反侧,猪头人身也式,嘴里头还哼哼:“多少多少~~睡觉睡觉~~”
多少冷眼旁观:“多少多少~~抱抱抱抱~~”
多少心下气极!
事关赌约,莫虚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他的任务,而多少的任务则是——
陪大少睡一宿。
所以流氓无赖混子,叶大神棍不得好死!
所以只得瞅这二傻子露出丑恶嘴脸,最最可恨当时那呆子他居然还在笑,说什吗是睡觉,你去过才知道~~
多少叹一口气。
好在只有一宿,应付过去便是。
多少飘然现身:“嗨~~”
又自巧笑倩兮,眼波如水温柔:“好臭好臭,臭死人了~~”
天可怜见呐,这一刻朱大少已然等候了足足有整整二百五十二万年:“多——”
陡然之间,画风突变:“睡觉!”
……
……
很直白嘛,直奔主题!
正当如此:“好!!”
痛快!
于是上床。
但见一床薄被,花开富贵。
外加两只枕头,绣滴鸳鸯~~
多少先上!
两眼一闭,状若挺尸。
却也纤腰一束,曲线玲珑曼妙,烛映活色生香,恁地撩人心房~~
果然需要伺候,大少呼吸见粗:“咳!咳咳!内个~~”
“睡觉!”
“噢。”
过一时。
“你想干吗?你想干吗?”
“我内个我不是,睡觉脱衣服嘛~~”
“不许脱,穿着睡!”
又一时。
一个佳人,半床月光。
朱大少蹑手蹑脚爬上床,扯过床被子给她轻轻盖上,然后一个人乖乖躺好:“多少?”
“嗳~~”
“我想抱着你睡,成不?”
“不成!”
“那你抱着我睡,成不?”
“不!成!”
又一时。
“多少多少,我睡不着。”
“……”
“以前呢,三个人睡,后来呢两个人睡,再后来我就一个人,我就只能一个人睡,可是天黑了我又害怕,我睡不着觉我就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
“……”
“……”
“呼——呼——呼——”
“天!睡着了?不会吧?果然八戒,属猪的你?!”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七只猪!猪大少!”
“等下等下,多少你先等下,你先不要数,我内个憋憋!!”
“喂!”
“哗——啦啦!!憋不住了!夜壶夜壶,咝~~!!呼——————————————————”
“天呐~~苍天!!”
又一时。
“多少多少,我睡不着,使劲儿睡也睡不着~~”
“烦死个人,快快睡觉,再不听话打你屁股!”
“呼——呼——呼呼呼——咳咳!!多少多少,我要抱抱,小三小四,不要吵闹!报告报告,报告报告——”
多少:“??”
忽然一条手臂,软软搭上纤腰~~
多少隔着薄被只觉热烘烘沉甸甸,这一怒之下便就:“报告!!”
多少一惊:“报告报告,报告大哥!”
肩头忽又一沉,转眼一光头鼻息咻咻拱过:“唔~~唔~~”
多少忍无可忍:“喂!!”
“八戒?八戒?”
“呼——呼——呼——”
大少假装睡觉,大少心下偷笑!
“装装装,你再装!跟屁虫儿?朱大少?!”
“呼——呼——呼——”
半枕香肩,美人在抱,最会享福还是大少:“哎呀不好!有鬼!你看你看,窗外有张鬼脸,分明是一猪头!”
有鬼不怕,猪头也好,天塌地陷一概不知:“呼——呼——呼——”
就此香甜入眠,大少沉沉睡着:“呼——呼——呼——”
这下真睡着了。
多少松一口气,心说这个家伙。
他是睡着了,多少睡不着。
影影绰绰房梁,交织微弱月光。
多少瞪俩大眼,无有一丝睡意。
有些无奈,有些可笑。
月上中天。
恰以一双捉狭的眼,一闪一闪又一闪:“睡觉就要,搂搂抱抱!不搂不抱,不是睡觉~~”
多少哭笑不得,心说真个见鬼!
夜深了。
一心平和。
释然,自然,淡淡温暖。
明月在天,万物静谧,多少缓缓阖目~~
采月之阴,纳天地灵气。
一点一点一点,千点万点微光,肉眼不可辨识,齐齐汇聚而来——
多少在修炼。
无知而知,无觉而觉。
夫天地存乎一心,一呼—吸一吐纳,千年万年一弹指,一叶一花一莲华——
斗转星移。
未知过许久,骤然心一窒!
顷刻一物死死扼住脖颈,一物湿热滑腻落于左颊,“啪嗒~~啪嗒~~”
多少气机紊乱,不觉抬手一爪:“阿弥!”
一声佛号,空远苍老,“陀佛——”
回荡耳畔,响彻心田。
多少蓦地睁眼,灵台还复清明:“空悲?”
紧接着就是大吃一惊:“大少?!”
却见灿灿金光,那物柔和闪亮,映得五指尖尖通透雪亮:“好吃~好吃~~”
却是朱大少一条胳膊外加半边身子都压将上来,兀自撅着一张嘴巴左拱右拱:“好吃好吃,真香真香,咝!!啪嗒啪嗒~~”
怔半晌。
窗外无人,无有空悲。
朱大少真是福大命硬造化狠,就说前一刻纵有铃钟护体,若非那一声佛号凭空入耳——
齿啖金石,爪裂狮虎!
蛮荒有名,六翅狐族!
多少念头转过,一时心下骇然~~
这下颊上湿凉,一般也是口水:“嗳!”
多少一跃而起,忙自挽袖拭去:“这猪头三,真是有够~~”
夜深沉。
冷冷月华,萧萧四壁。
朱大少四仰八叉躺床上,呼呼呼呼睡得跟个死猪一般,浑不知适才自家性命悬于一线——
一张白胖包子脸,更衬得五官小小。
嘴巴还肿着撅着,十二分滑稽可笑!
不漂亮,但可爱。
水样月波,柔柔映照。
是有一种辉光,纯洁而又神圣,散落在那额头,在那眼角眉梢,在那天光地光天地亮光光——
抱能守一乎?
婴儿稚子乎?
多少凝望多时,忽有了悟。
刹那满怀歉意,扯过被子轻轻盖他身上。
也自睡下,安心入眠。
明月照见,爱已满床。
睡觉睡觉,就是睡觉,一个人就抱着枕头睡觉,两个人就搂着抱着睡觉,每天晚上月亮姐姐还要抱着朱大少睡觉呢朱大少也没把她怎吗着,从这一点上就完全可以证明——
大少一心无杂念,天真无邪好孩纸!
这一夜,多少一样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