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中,没有像百花城那般盛景,只有逐渐冷清,荒无人烟之地。
这一路,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荒凉,破败不堪的屋子。燕云山真的如同那说书人所述,早已不再。
那刻有“燕云山”的大石也已被草丛淹没了。
许是观燕看不得这般模样,他右手幻化出桃木剑,往那杂乱的草丛轻轻一挥,被草丛掩埋了踪影的大石得以重见天日。他这一举动就像是在向众人宣示着他的归来。他在心中暗自许下誓言,势必要找出当年的真相,让那幕后之人无所遁形。
时隔多年,原以为这山路如同那村庄一般早已看不清道路,可如今这走道还是显而易见,就像是有人经常在此出入一样。此外,自从他踏入燕云山便被人跟在身后监视着更让他笃信这燕云山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后来,在那半山腰处他更是不断地在同一处徘徊不前,像极了民间传闻的鬼打墙。
观燕心想自己这化石万年不出们,一出门什么狐妖,鬼打墙都给碰上了,若非自己是个修行人,早已被这些事吓得屁滚尿流。
他联想到,说书人口中的那些砍柴人有去无回,顿时察觉,这或许不是鬼打墙,而是自己已然走进了别人所设的陷阱。
是谁?又是为何要大费周章在此布下阵法?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秘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就在观燕想用观微之术一探究竟时,有一白色身影从他身旁一掠而过。那人身法极其矫健敏捷,如同闪电。他那白色瘦小的身影不断地闪现在他眼前,时而近,时而远,可见此人对这地形十分熟悉。
随后,烟雾慢慢地蔓延,笼罩着整座森林,让他摸不着方向。
观燕即刻戒备。那白色的身影隐匿于迷雾中朝他飞奔而来。这一次,他为了看清对方的模样,在对方朝他的方向攻击时并没有即刻攻击,而是在原地防守。这一次,他有点轻敌了,没曾想过那冲击力会让他向后退了几步,掉入深坑中。
跌落深坑的他只听见坑外传来阵阵渗人的笑声,像是在庆祝着自己获得胜利一般。
此时的观燕身体疼得厉害,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样。他慢慢地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头,再抖动自己的肩膀,胳膊和身体的每一处。在确认身体无碍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抬头向上一看,那洞口现如今只有豌豆般大小。除了在那苦笑地庆幸自己跌入如此深坑只有些许擦伤,还不忘在心中暗自吐槽那挖坑的人也真是闲得慌。
他试图施法让自己瞬移回到方才的树林中,但无论他尝试几遍也无法施展法术,只好自食其力,试图徒手攀爬。
可事情没他想象中的简单,这坑洞像是有生命一样,每当他攀爬到距离洞口不远时,四周的泥土刹那间冻结成冰,让他措手不及,再次跌落。
之后,他以为或许只要调整一下速度便能赶在泥土还未结成冰块时逃出,不料头部却撞上了无形的东西,又再一次摔了下来。
经过一遍遍的尝试,一次次地滑落,掉落,跌落,观燕终于放弃了。
他席地而坐,静思片刻后,觉得这坑内兴许会有机关设置能让自己脱困。毕竟能挖出这么深的坑洞并设下法术禁制的人也定会有逃出去的机关。于是,他开始在坑内摸索找寻机关。
就在观燕在坑洞中找寻机关之时,龙延和凤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们见四周昏暗无光很是疑惑。
龙延问道“公子,您这是在?”
观燕边找寻机关边回答“算是失足跌落深坑。”
凤灵关心道“公子,那你可有受伤?”
观燕温柔地回道“没有。”
龙延和凤灵见自己的主人有点狼狈,试徒幻化成人形帮他一把,但似乎被什么能量给压制在体内,无法化成人形,也无法施展法术。
凤灵道“这坑洞难道被施了什么法术禁制?”
龙延摇摇头皱眉道“恐怕不只是禁制,还有很强大的东西。”
观燕安抚道“别担心,我再找找看,或许有机关能让我们逃出去。”
这时,观燕按到了一个机关,水开始慢慢地涌入坑内,很快地没过了观燕的腰部。
观燕见状,依然面不改色,可心中万般无奈,想着莫不是自己最近有水劫?怎么处处遇水患难?不是坑就是洞。
就在水没过自己的胸腔时,观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入水中来到了地底深处。
被卷入地底的观燕陷入半昏迷状态。
昏迷中,观燕听见有一把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分离树,挽留花,叶似柳来迎风飘,花似梅来随风荡,十年春秋不开花,隐去三支还阳来。”
在龙延和凤灵声声呼唤中,观燕恢复意识。他睁开双眼,呼息紧凑,与其说是溺水,不如说他这般更像是从恶梦中惊醒。
此时的观燕脑海里不断地响起梦中的那句话,心里莫名难受。
凤灵看见主人如此魂不守舍关心道“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观燕回道“没事。”
他环顾四周自喃自语道“这次又到了哪个洞穴?”
龙延很快地抓住重点,疑惑地问道“又?”
观燕缓慢地站了起来,一边向前探索,一边解释道“事发突然,还记得在百花城时我们住的那家店吗?”
“记得”
“那是家黑店。”
龙延问“与失踪案有关?”
观燕答道“嗯。”
龙延问道“你解决了?”
观燕回答道“算是吧。”
龙延疑惑地问道“算?”
观燕解释道“他们与狐妖联手。但我放走了狐妖。至于那家黑店已有人出手解决了。”
凤灵说道“公子,您怎么放走她们?”
龙延问道“公子,您的心可真大。你就不担心被当成同伙?”
观燕说道“她们修行也不易,若潜心修炼,它日必定能造福生灵。我能做的是给予她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倘若他日受害者家属要寻仇那我也爱莫能助。”
龙延知道观燕是个仁慈善良的人,但若继续妇人之仁,难免会被有心之人伤害利用。他左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公子,你就不怕你放走他们,他们继续作恶危害百姓?”
观燕知道龙延和凤灵的担忧,他扬起嘴角安抚道“别担心,我告诫过她们了,若她们继续作恶我定亲手解决他们。”
凤灵担忧道“公子,您该不会是中了媚术?”
龙延说道“凤灵,别担心。公子没情根,媚术在他身上无效。我们的公子呀,不过就是动了恻隐之心,妇人之仁罢了。”
观燕没做出回应,于他而言,他不知道她们经历过什么,这一次她们用错了方法,他给予机会让她们改过向善。人类犯错时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她们也一样需要那个机会。此外,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会放走她们也是存有私心的,那便是自己从小就莫名地厌恶用情不专之人,而这种感觉仿佛早已刻入骨血般。
交谈中,龙延无意间注意到观燕的手满是伤痕,他温柔道“公子,你的手。”
凤灵看见他手上的伤痕时也劝道“公子,您先停下来处理伤口。”
观燕忙着找寻出口也没注意自己的双手已被划破了,难怪刚才自己走路晃动双手时有点刺痛的感觉。他知道他们担心他,但现下没有什么比找到出口让他们脱困来得重要。他安慰道“没事,别担心。很快就没事的。”
这时,观燕想起了狐妖被他的血给灼伤了。他不解地问道“龙延,你曾说过若是妖饮我的血能够助长修为。可那狐妖触碰到我的伤口时,她却被灼伤了。”
龙延眉头一督,说道“难道是蛊虫?”
“蛊虫?”
龙延解释道“公子的血是难得一遇的圣血,不但有助于增长修为,还能入药治病,有助于解毒,愈合康复。唯有三无。”
观燕不解地问道“三无?”
龙延解惑道“无法解咒,解蛊,还有……”
见龙延欲言又止,观燕问道“还有什么?”
龙延说道“若有人曾饮用你的血,那若被他操控的人伤害你,他必然遭到反噬,此为无解。因为当他们伤害你时就相等于伤害着自己的主人,所以你的血对他们而言是剧毒。”
观燕不以为意道“我也没救过谁。”
龙延点头道“也是。”
这时,他们的谈话被凤灵给打断了。凤灵被洞穴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及金银珠宝给震惊住了“公子,这怎么有这么多财物?”
观燕从容不迫地走向被当成了金库的洞穴,拿起其中一锭银子。他仔细一看,那银子的底部刻有官字。他继续检查了其余的金锭和银锭,皆刻有官字。
他皱眉道“这些都是官银。”
接着,他打开了那些上了锁的箱子,里面不是金银,便是翡翠,琉璃,首饰等贵重物件。
观燕闭上双眸,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与不满,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摔了这些物证。这一次,他怒了,眼神好比是要杀人一样凶狠。观燕暗讽道“看来有人把燕云山当成贪赃枉法的好地方了。”
“小伙子!你是怎么进来的!”一把声音从观燕身后传来。
观燕转身后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素色棉麻衣的老年人。这老年人虽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很是亲切。
老年人向观燕缓缓地走了过来说道“这些都是那群贪官污吏埋下的。”
此时的观燕尚且不知眼前的老年人正是月老阁的月老,而月老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指引观燕前去洞中取出勿念剑。
观燕道“辰缘国竟已如此腐败不堪。”
月老说道“唉!人嘛,无非就是贪嗔痴。”
月老明知故问道“小伙子,你是?”
观燕作揖道“晚辈云霄宫弟子观燕。”
月老说道“原来是修仙者。那你应该知道辰缘国的国运吧?”
观燕沉重地说道“辰缘国恐有一变。”
月老感叹道“这辰缘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辰缘国了!”
观燕说道“极盛必衰,人心不足,贪恋荣华富贵,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贪赃枉法,无恶不作,祸国殃民。殊不知,那所谓的荣华富贵及权力不过是过眼云烟。”
月老感叹道“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通透,又怎会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又怎会有国库亏空,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人心惶惶之事?”月老轻叹一声,摇摇头继续道“一个个的无非是被钱,权,名,利,欲望以及红尘种种蒙蔽了双眼,迷失了自我。还不如个小娃娃呢!”
“小娃娃?”
月老缓缓道出“老夫说的是十七年前,住在燕云山燕皇府,也就是辰缘国那薄命的七皇子。那时,东帝国与辰缘国干旱连连,两国为了抢夺物资,竟要开战。当时,他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娃娃,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这辰缘国的皇帝都还未指派先生给他,也不知是跟谁学写了字,竟写信给两国皇帝。那小娃娃让萧将军把信送到辰缘国皇帝手中,并亲自前往东帝国把信件亲手交给东帝国君王,还留在那以命相赌,只为保护两国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若他尚在世间,得以继承皇位,或许还能扭转乾坤。”
若不是月老提起,观燕早已忘记这段往事。那一次,是他第一次与夜焰私自逃出燕皇府前往东帝国。现想想,他们两人确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时的自己不知如何写诗,却提笔写出那诗词并亲手交到东帝国君王手中,还不知天高地厚在那以命相赌,赌三日内必降甘霖。
所幸,神明保佑,翌日清晨,两国下起滂沱大雨。原本干裂的土地,竟在雨后长成了翠绿色草原,田庄还长出了可以收割的稻米。东帝国君皇见此奇迹,满心欢喜,对年幼的七皇子很是欣赏,不仅履行承诺,还亲自送他们回到辰缘国地界。两国自此交好。
观燕淡漠地说道“可惜,辰缘国七皇子早已不在了。而东帝国也在三年前覆灭。如今辰缘国的国运命脉只能由他们自己选择。”他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一般,不夹杂任何情感,让人觉得冷酷无情。
若不是月老与紫炎帝相识已久,知晓他那外冷内热,习惯默默付出,守护这六界的性子,定会因他这无情的言论,信了他是个冷漠又无情的人,被他这态度给劝退。
月老借机说道“世事无常,自有天意。小伙子,老夫与你甚是投缘。老夫在此坐守一把上古宝剑。那宝剑曾是六界神尊的佩剑,锋利无比,冰火相融,已有一亿五千年之久。小伙子,要不你去试试?”
观燕疑惑道“六界神尊?宝剑?”
月老问道“你没听说过?”
观燕回答道“晚辈愚昧,不曾听闻。”
六界神尊的事迹久远,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月老挑捡了一些可以相告的事迹来说,算得上是六界神尊简介的精简版。
月老兴致勃勃地和观燕说起了六界神尊的往事。“那老夫就给你说道说道。相传在远古时代,那时的六界尚未像今日般分明,是一个天、仙、阿修罗、人、妖、魔、冥和睦相处的时代。
当时,有一座七彩殿,是个修仙门派。那六界神尊便是七彩殿墨言座下第七位亲传弟子。
许是因其体内具有七神格——天神格、花神格、圣人格、魔神格、冥神格、妖神格,阿修罗至尊格,他很早便获得了六界神尊的名号,修为远胜其师兄们。他的师尊十分看重他,意欲将宫主之位传给他故而悉心指导,还常带他下山解厄化煞,制服作恶之徒,守护四方。
但好景不常,魔族起兵迫害蛊惑它族,试图统一六界。七彩殿也在那次战役中被灭,六界神尊也就此殒落。
本该与所有殒落的神灵一般灰飞烟灭的六界神尊,却奇迹般地魂入冥界。最终,他将自己的法器兵刃封印在六界各地护佑万物。其中,他的佩剑——勿念便是封印于冥界。几经辗转后,这佩剑现如今就在前方洞中。”
听完,观燕有感而发,深情且温柔地说道“想必他是爱极了这世间万物。”
月老赞同道“小子,或许他真如你所言爱极了这世间,所以才活得如此艰难。”月老继续说道“小子,今日你我相遇必是天定。想来你与那勿念剑必定有缘。不如进去试一试?”
观燕谢绝道“晚辈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配不上神尊的宝剑。”
月老说服道“小伙子,别这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龙延和凤灵早已发现眼前之人是月老,所以两人也一直沉默至今。
凤灵劝说道“公子不妨一试。宫主曾说过公子的本命剑就在燕云山,那勿念剑或许是您的本命剑。”
龙延也附和道“公子,凤灵说得没错。您就试一试。”
月老再次游说道“小子,别担心,就进去试一试。这勿念剑虽然认主,但若你拔不出,它也不会伤害你。小子,别怕!且放胆一试。”
见老年人如此热情地游说,再加上龙延和凤灵在做说客,观燕只好答应道“那晚辈就试一试。”
在月老的指引下,观燕进入洞中。
洞内甚是玄妙,四季更迭,时而寒冬,时而炎热,时而清爽,时而风光明媚。
月老口中的宝剑就像是被刻意且随意地放置在石桌上。
月老似乎读懂了观燕的疑惑,他走到石桌前试图要拿起放置在石桌上的勿念剑。即便月老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勿念剑依旧纹丝不动,就像早已和桌面融为一体,分不开了。
在亲自展示了一番后,月老让观燕上前一试。
观燕走到石桌前,轻而易举就把勿念剑从石桌上拿了起来。
这勿念剑的剑鞘为冰蓝色,剑柄则是金色,其剑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但摸起来却是暖和的。
观燕将剑从剑鞘中拔出。那勿念剑剑身锋利还刻有“勿念”二字。无论是剑柄,剑鞘还是剑身都极其精致,很难想象这剑已然有一亿五千年了。
月老缓缓向他走了过来问道“如何?”
这一把勿念剑刷新了观燕对神兵利器的认知。他平淡地赞赏道“从未见过这样的宝剑,三分内敛,三分蚀骨的冰气,三分剑气,还有一丝暖意。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把剑。”
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冷漠,但月老看出他对勿念剑很是满意也很是喜欢。他笑道“那是,这把剑和你师父手中那把白玉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剑真的就给晚辈这般平凡的人?”
月老笑道“此剑有灵。这剑既然选择了你,它便是你的了。”
“多谢,前辈。”
“小伙子,你我相遇皆是有缘。我这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这乐谱和剑谱都送给你吧。你好好练。”
“多谢,前辈。但晚辈愚钝,对乐理更是一窍不通。”
“哈哈哈!小伙子,那或许是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乐器。”说完月老把玉魂萧递给观燕“小伙子,你试下这个。”
“竹笛?”
“你可别小瞧它。此乃玉魂萧。它和普通的竹笛可不同,不仅能够控制万物,还能御魂。”
“此物有灵,应是有主之物,晚辈没有天赋,别糟蹋了这灵器。前辈还是把它赠给有缘人。”
“小伙子,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老夫我送给你的,就是你的。好了,这时候也不早了,你顺着这暗道走便可以出去了。”
“多谢,前辈。”
临走前,月老没忍住嘴,揪着他的手腕小声嘱咐道“有空时去一趟灵佛寺,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观燕点了点头作揖道“多谢,前辈。有缘再见。”
月老目送观燕从暗道离去,眼里满满的都是说不出口的话。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想直接了当的告诉他终点在哪,可这有违天规。他嘀咕道“紫炎帝,不,我应该称您为六界神尊。这一世,可真是个大乱炖,所有与您有关的人、事、物,都将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希望您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