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乾坤,关外四大派皆已准备就绪,都启程出发,赶往回出峰。
关外原本就人烟稀少,自然比不了京城繁华,一路行来,也极少碰见行人。今日是艳阳高照,都已经十月了,还是让赶路的乾门一行人感到十分闷热,汗流浃背。潇暮雨擦了擦汗,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淡绿色的药丸,分给大家。吴礼拿在手上掂量几下,疑问道:“潇姑娘,这是什么?我没病,干嘛要我吃这药丸啊?”
苏婉灵不禁一笑,也不多言,便和桂岑霁一起服下。姜峰之前吃过,自然知道此药丸之好处。
林梓泉提防之心甚重,偷偷地假意背身服下,实则藏于袖口,待时弃之。
吴礼撇了撇嘴,夸张地闭着眼睛吞下,忽然大叫:“哇,喉咙,喉咙啊!”
林梓泉赶紧上前扶着他,质问道:“你给我师弟吃了什么?”
潇暮雨掩面笑出,道:“呵呵,我这药丸乃是薄荷所炼制,须得像我们一样慢慢含在嘴里,让它溶化,这样便能感到一丝清凉,还有解渴之功效呢!”
吴礼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怎么觉得喉咙有种辣辣的感觉,定是我吞的太快了,哈哈!”林梓泉重重地拍打他的后背,自己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便走上前问道:“师父,星辰师兄和雪柔师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桂岑霁思索了一会儿,摸着下颚说道:“那为师可说不准,快则数十日,慢则三五载,具体的还需问江丰兄弟,若是他同意,兴许十日内便可回来;他若不允,恐怕一辈子也难说。”
苏婉灵知道夫君在说笑,暗地里捏了捏丈夫的手臂。
谁知林梓泉还当真,她走向姜峰,问道:“喂,你什么时候让我师兄和师妹回来?给个明白话吧!”
姜峰知道她对自己没有好感,自己也对她的嚣张性格讨厌至极,便不搭理她。
吴礼悄悄地对潇暮雨耳语道:“完了,完了,这下可完蛋了。我师姐的脾气可不太好,江大哥得罪了她,这下要死的很惨了。”
潇暮雨偷笑道:“哦?会吗?我觉得你师姐只是对事过于认真,其实人还不错!”
吴礼瞪大眼睛望了望她,神色有些吃惊,赶紧走到一旁,心道:居然有人夸我师姐,看样子潇姑娘也是这类人,我还是离她远一些为好。潇暮雨也不在意,只是凝神盯着姜、林二人。
林梓泉见姜峰许久不回她话,便挡在姜峰身前,大声道:“喂,我问你话呢,你听见没?”
姜峰停下,望了望潇暮雨,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又看了看天,始终不肯出声。
林梓泉气愤不已,手中的宝剑早已蠢蠢欲动。
桂岑霁听到身后有动静,既不停下也不回头,只是道:“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闲聊打闹我不管,可别动武伤了和气!”
姜峰连忙说道:“桂掌门放心,在下明白。”
桂岑霁靠近夫人,轻声道:“看江兄弟如何应付泉儿。”
苏婉灵则边笑边摇着头道:“你呀,真是爱看好戏。”
林梓泉虽然生气,但听师父这么一说,又不敢动手,只有忍耐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倒是吱个声啊!”
姜峰依旧沉默,她实在忍不住,便轻轻推了他一下。姜峰这才故意装傻道:“哦,姑娘是在跟我说话吗?”
林梓泉喝道:“废话,自然是与你说话。”姜峰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在下江丰,不叫‘喂’,请姑娘记住了。否则,在下可不知晓姑娘是否在与我说话。”
林梓泉现在是有求于人,只好忍着一时之气,道:“好,江…丰,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潇暮雨见他屈服,不禁一笑。吴礼的脸上则露出恐怖之色,心道:唉,江大哥,你竟然敢耍我师姐,我看你以后有的受了。
姜峰也不是小气之人,见她如此,也马上说道:“在下虽是馆主,但来去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既不会强留,更不会硬让他们离开。所以只要他们愿意回来,随时都可以。”
林梓泉听到这话,心中很是高兴,心道:真是太好了,我只要修书一封,寄到京城,星辰师兄看后,就能回来了。哼,至于你这家伙,今日让我难堪,本姑娘早晚会要你好看。但她嘴上却冷冷地说了一句:“多谢!”然后独自走到了一旁。
天门这边,独孤松昂首挺胸,霸气十足地领着景浩瀚和阿靖往回出峰赶路。独孤松忽然开口问道:“浩瀚,这次会武,你有几分把握?”
景浩瀚思忖了一会儿,正色道:“回师父,乾门和坤门的优秀弟子都已经去了京城,所以这两派应该不足为惧。至于地门,我倒有些说不准,如果弟子没猜错的话,玄阴掌门一定会派‘通天巨兽’柏斥魔和‘关外第一枪’况墨凡出战,此二人都是狠角色,如果碰上,应该有场苦战,非常棘手!”
阿靖见他如此说话,正好借题发挥,阴阳怪气道:“师兄,你这么说话,是小看我爹教你的武功,小看我们历代传下的天门剑法比不上区区地门的招数咯?”
景浩瀚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便道:“我派剑术自然是天下无双,高超无比,但临阵对敌,变数颇多,无论是多弱之人,都必须拼尽全力打倒对方,不可有一丝轻敌,这些都是平日师父的教诲,我可是谨记于心,不敢懈怠。”
独孤松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浩瀚说的不错,一旦轻视对手,便是未战就先输一筹。阿靖,你还要向浩瀚多多学习才是。”
阿靖很不情愿地“嘁”了一声,景浩瀚也不再理会他,道:“师父您放心,无论是多强的对手,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他击败,给咱们天门争光。”
独孤松高兴地说道:“如此甚好!”
飞鸟道上,黄月喜露于形,她走到况墨凡身边,问道:“师兄,姜峰哥哥的枪法真的比你还厉害吗?我想了好久,还是不敢相信,我可是天天看着你耍枪呢,自然知道你的枪法精湛。”
况墨凡苦笑道:“小师妹,你又想数落你师兄了?”柏斥魔不明情况,只是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粗犷地问道:“师弟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大师兄说,我一定帮你出气,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黄月笑出,况墨凡则谢道:“大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且宽心,没人欺负我。”
柏斥魔摸了摸鼻子,憨笑道:“嘿嘿,那就好!”
黄月深知况墨凡这些年来苦练逸阳前辈留下的改进后“地门精髓枪法”,而且有了不浅的造诣,想击败他绝非易事。黄月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道:姜峰哥哥果然厉害,真是佩服!
玄阴抚了抚衣袖,道:“墨凡,这次会武结束之后,你便快些随江丰回京,调查那事,无论多艰难辛苦,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争取夺回我派至宝。”
况墨凡恭敬地说道:“弟子已有了些线索,只须再下些功夫,便可知晓一二,找回宝物的重责,弟子自当上心,还请师父放心。”
玄阴满意地点了点头,叮嘱道:“查明真相之后不可轻举妄动,你力单势薄,需传书回来再作商议。”
况墨凡应道:“是,师父。”黄月此刻很安静地独自走着,没有出声。她平日里虽然有些调皮,但从来不过问师父交代给其他师兄的事情,而对待师父交给自己的事情更是会一丝不苟地去完成。所以,玄阴对她的调皮也不给予过多的责骂,其他师兄也都很心疼这位小师妹,更加“纵容”她。
另一方面,回出峰封顶,烟波山庄地下密室中,庄主皇甫宇化和他的亲弟皇甫修正在商议着大事。皇甫宇化交叉摆手,道:“终于要到了,还有一天半。这次会武之后,我们烟波山庄便可成为关外,哦不,是天下第一庄了,哈哈,总算是没辜负爹生前对我兄弟二人所寄予的厚望。”
皇甫修似乎有些担忧,问道:“兄长,那魏傲然之话真的可以相信吗?若等到事情成功后,他出尔反尔,那时该怎办?”
皇甫宇化冷笑道:“不可不信但又不可全信,若是他违背诺言,咱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样对他坤门没有一点好处,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那般愚蠢之事。”
皇甫修又问道:“那三派掌门武功着实高强,我们该如何应付?”皇甫宇化摸了摸这间密室的墙壁,面露凶色,狠狠地说道:“动用‘飞羽箭阵’!”
出发第二日,乾门一行六人已经行至坤门附近。昨晚他们在一个小山洞中度过了一夜,当夜无事,便不赘叙。
潇暮雨似乎有心事,眉头一直紧锁。姜峰瞧见,关切地问道:“潇姑娘,为何愁眉不展?”
潇暮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江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害怕。”姜峰见她神色不对,更加担心,连忙问道:“潇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潇暮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是怕…对了,如今清虚派的掌门人好说话吗?”
姜峰听到这话,已然清楚她担忧的是什么,安慰道:“潇姑娘,这件事你大可放心,以前我就跟你提到过这点。清虚派现任掌门太虚道长乃是你祖父的师弟,为人正直和蔼,只要你把身世如实告知他,他老人家一定会收留并好好照顾你的。”
潇暮雨低声应了一句:“哦。”其实,对于她来说,无论太虚道长是否好说话,在她心里总有芥蒂,毕竟不曾接触过,自然比不得自己的师父,怎么也谈不上亲切二字,反倒像是与陌生人交谈一般,隐约透着恐惧。姜峰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潇姑娘,你的那位杜少洋师兄,个性随和、风趣幽默,我相信他也会对你很好。退一万步说,就算清虚派不肯收留你,我招贤馆的大门也随时为你打敞开,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
潇暮雨微微点头,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你!”说完,她又陷入一阵沉思,姜峰知道她需要自我冷静,便也不再多言。
时至未时,回出峰山脚,烟波山庄少庄主皇甫昱,昨日便已带着庄中二十多名家仆在此等候着四派掌门和弟子的到来。由于地门和坤门离回出峰较近,故而昨日便已到达,地门被接待上山,而坤门一行人似乎并不着急,就在山脚住了一晚。
姜峰抬头仰视回出峰,此山峰高耸入云,不见其顶,挺拔陡峭,山势险峻,心中不由得对在此建造山庄的前辈敬佩不已。乾门六人步行没多远,便听见前方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桂掌门,桂夫人,好久不见!”桂岑霁吃了一惊,正视前方之人。只见为首的二人,一位年约四十六七,另一位则是刚过不惑之年,后面跟着两名弟子,一位续着长发,一位留着断发,年纪皆有二十二、三。吴礼打着哈欠,根本毫不在意,他拿起水壶,喝水解渴,以他的性格,根本不愿跟前面的人打招呼,他就是想轻松,哪怕一点点劳累都不愿。姜峰心中揣测道:难道说此二人正是烟波山庄的庄主和副庄主?他斜眼看了下林梓泉,只见她咬着下唇,轻声哼道:“坤门掌门!”潇暮雨和姜峰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的那根弦不禁绷紧起来。
桂岑霁见茫信和谢咨已向自己与夫人行了晚辈之礼,便赶紧以眼示意自己的弟子。林梓泉反应很快,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还是行礼;而吴礼却人如其名,着实无礼,此刻的他独自望着天,一言不发。郑季见吴礼如此,心中无名之火涌起,却也不好发作,讽刺道:“桂掌门,你教的徒弟好有礼数啊!”
桂岑霁回头看了一眼吴礼,非但没有责骂之意,反倒是高声道:“哈哈,我这位徒弟大有古人隐士之风,从来不似我等俗人一般,注重繁文礼节,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自叹不如啊,郑师兄,我想你定不会见怪吧?”这句话说的极是到位,既讽刺了对方,又让对方不能说自己是管教无方。
郑季忍着怒火,道:“桂掌门,我们特意在此等候一日,便是想与贵派一同上山,你不会介意吧?”
桂岑霁回过身来,客气道:“怎么会?那桂某多谢郑师兄的好意!不过我们乾门乃是关外区区小派,怎么配与贵派同行呢?”
魏傲然站在后面,一直沉默着。
郑季却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桂掌门是不给我们坤门面子咯?”
姜峰见两派此时已然擦出了火花,便静观其变,而潇暮雨则思量道:以前师父常说,江湖各门各派纷争不断,永无止尽,果然一点也没错,明争暗斗,真是讨厌。苏婉灵见气氛不大对劲,便笑道:“贵派在关外声名显赫,仅次于关外第一门派天门,我们乾门怎么高攀的上。”
郑季听后握紧双拳,怒道:“什么?你说我们坤门比不上天门?”
苏婉灵淡淡一笑,直视他那双愤怒的眼睛,道:“那是郑师兄你自己认为,我们夫妻可没这么说过。”
郑季气愤至极,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刚欲飞身而上,忽然,魏傲然鼓起掌来。他缓步走上前,恭敬地说道:“师兄,我们两派素来无大恩怨,何必为了此等小事伤了和气呢。我师兄乃是性情中人,刚才冒昧,还望桂掌门见谅。”
桂岑霁的语气也马上缓和下来,笑道:“无妨,无妨。”魏傲然的目光落到了苏婉灵的身上,寒暄道:“桂夫人,我们好久不见了。”
苏婉灵见他神情复杂,尴尬中带着愧疚,愧疚中透着纠结,她只是说了一句:“魏掌门。”
魏傲然忽然大笑出来,摇了摇头道:“桂掌门,桂夫人,既然你们不愿与我们同行,那便请贵派先行,我派随后便上山拜会皇甫庄主。”他吩咐众人让出路来,桂岑霁和夫人作了一礼,便带着四人往前走去。
魏傲然看见姜峰和潇暮雨二人的装束不同,确定并非乾门之人,不由得大起疑心,揣测着二人的身份。当二人走过魏傲然身边之时,姜峰瞟了魏傲然一眼,只见他眼神之中满是大义凛然,并无一丝奸诈之色,又瞧了瞧他的兵刃,自己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兵器,但要赶着上山,也来不及看清。郑季见他们走远,低声道:“师弟,刚才你为何对他们那么客气?”
魏傲然则冷笑一声,道:“都是些将死之人,我们又何必生气,就让他们再高兴一会儿。不过,这次桂岑霁带来的另外一男一女不知是何身份。”
郑季笑着点了点头,道:“师弟说的极是!”
吴礼边晃着身子边道:“还是那位魏掌门懂些礼数,对吧,师父、师娘。”
姜峰也心道:这位魏掌门确实是一位真英雄。潇暮雨则想起师父曾叮嘱的那句话: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桂岑霁神情凝重,厉声道:“你自己见了前辈也没有一点礼数,还有脸说别人吗?总之,你们以后见到此坤门掌门和他的那位师兄,要千万小心。”
姜峰则疑惑道:“桂掌门,这是为何?”
苏婉灵微笑道:“难道江兄弟没听过‘笑里藏刀’这词吗?”
姜峰一愣神,心道:这词我倒是觉得更适合你们夫妇。林梓泉则道:“师父,看样子坤门这次就是派那二人参加会武,并非赵氏三雄。若是遇上,打败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桂岑霁点了点头,道:“嗯,听闻赵氏三雄去了京城为朝廷大官效力,不知江兄弟可知此事否?”
姜峰答道:“在下知晓,他们是丞相府中护卫统领,他们三人的武艺可着实高强啊!”桂岑霁耸了耸肩,叮嘱道:“泉儿,无论对手是谁,都不可轻敌大意,礼儿也是。”
两人齐声道:“是,师父。”
回出峰山脚,一名烟波山庄的仆人眺望前方,在瞧见乾门一行人后,赶紧禀报道:“少庄主,您看,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皇甫昱整了整衣冠,起身望了一眼,发现的确有人朝这边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前,问道:“前辈,晚辈烟波山庄皇甫昱有礼了,敢问前辈可是乾门的桂掌门?”
桂岑霁瞧着眼前这位干练的年轻男子,笑道:“正是在下!”皇甫昱的头微微低着,道:“晚辈受家父之托,特来迎接各派掌门,还请前辈出示家父手书请帖,以示凭证。”
苏婉灵从衣袖中取出请帖,交到皇甫昱的手中,他打开请帖,确认了父亲的笔迹,这才安心。皇甫昱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桂掌门,晚辈刚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家父已在峰顶庄中为桂掌门摆下接风酒席,请前辈跟随我庄中家丁即刻上山。”
然后,皇甫昱又转身吩咐道:“阿明,阿月,快请桂掌门上山,好好招待,不得有一丝怠慢。”
二人得令,连忙上前引着乾门六人上了回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