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天的海上航行,以拂晓号为首的船队穿过海峡,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夷洲岛高雄港。在靠近港口之前,拂晓号早早就升起了飞云旗——这是“四海行”的标志旗,代表该船队是四海行的船队。并由水手吹响长号,申请入港。
如今的高雄港,已经不再是几年之前那种荒芜人烟的海岸,而是异常繁忙的一处港口。港内有大小码头二十多处,每个码头上都停泊了数十条海船。这些海船倒并不全是四海行的船只,也有别家海商的沙船,大小不一。
自四海行开始启动夷洲岛大开发以来,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高雄港便初具规模。但迫于高雄港开发的物流航运压力,人力物资始终达不到开发的需求。北方这边就不用说了,没有新式海船根本过不了钱越国在舟山群岛的封锁线,所以南线林氏等福州大族的压力特别大。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两年前的四海行年会上,裴茳果断提出了卖三千石新式海船给别的海商,允许别家海商上岛贩卖各类物资的策略。
当时,裴茳这个决策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四海行之所以能够在海上自由往来不受各国限制的底气就是拥有适合远海航行的新式海船。如果将新式海船卖给别人,有可能会导致别家海商趁势而起,而挑战四海行如今海上高人一筹的地位。
“远航能力,根本原因不在于船只的性能是否优越,最重要的海上定位的牵星板技术和海图。我们只要对牵星板技术和海图进行严格保密,别家的海商就算驾着新船,到了茫茫大海上也要迷路。所以,卖海船并不代表卖远航技术。”裴茳耐心向大家解释。
“作最坏的打算,就算牵星板技术和海图泄露出去,我们四海行比别人提前拥有远航能力近两年,新式海船又是我们首先研发出来的,无论是船长、水手、造船能力还是远航经验都要比别家海商高出一大截。有这么多优势在手里,还是被别人追上了,那只能说我们自身管理上出现了问题,而不是别人有多么的厉害。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淘汰。这样还不如早点散伙算了。”
“有竞争才会有压力。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把竞争控制在我们可控范围之内,反而是逼迫我们更快发展的最大动力!”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有时候逼一逼,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来。”
最终,裴茳说服了大家,同意向南方各大海商出售新式海船,并允许各家海商参与夷洲岛贸易。至于北线,则暂时保持现状。北线齐氏本来就只负责收罗流民、收购铁矿等事宜,不承担其他各种琐碎的物资采购,再加上航程太远,没必要开放新船贸易。
两年前裴茳的决定彻底解决了夷洲岛开发初期的各种物资瓶颈,还顺带解决了初期资金链紧张的问题。一艘三千石海船,售价高达六千贯,南方的各家海商还是争着抢购,供不应求。新船相比于旧式沙船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航速、逆风能力、转向能力,抗横风能力、抗海浪能力都远远甩开旧沙船几条街。唯一的缺陷就是牺牲了一定的装载力,另外水手对三角帆的操纵要进行系统学习,才能熟悉的运用。
好在四海行的售后服务做的很好,卖船还顺带做好三角帆操纵培训,这一点让各家采购新船的主顾们非常满意。
当年,三千石新船就卖出去十三艘,预定的订单还有三十多艘未能交货。只是因为高雄船厂要优先满足四海行自身的供应需求,再加上新船研发也用了许多船工,导致产能严重不足,只能将订单延期。
私底下,新船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一万贯,还是有价无市。各家海商都不是傻子,一万贯钱,就是在福州沿海一带与夷洲岛之间跑个几十趟的辛苦钱,只要新船到手,最多一年,这些钱也就赚回来了。
这两年来,夷洲岛吸引了无数的南方海商前来淘金。哪怕是没有新船,因为航程近,只要运气不是特别背遇到大风浪,就是沙船也能跟在别人家的船队后头抵达高雄港。而只要将货物运到高雄港,就代表着这一趟必然会满载而归。高雄港似乎什么都缺,粮食、布料、人工、木头……甚至女人——据说,有一个海商突发奇想,运了数十个娼妓到高雄港,就在港口边简单的用了几块木板搭了几间小木屋。结果生意出奇的好,数钱数得手抽筋,短短一个月就赚到了三千贯!是他一年海上辛苦的贸易所得。从此后,这个海商就来了个华丽的转身,改行成了青楼老板,专门做这一门的生意。
这件事一时间被奉为商业传奇,连福州四海行的江氏都后悔不迭。江氏可是福州城内最大的青楼业控制家族,本就涉猎这一行。只是这几年来家族的精力一直扑在了夷洲岛大开发上,反而忽略了有这么大一个商机。经过了两年的发展,岛上的流民青壮已经多达几万人,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没有家属的,生理问题得不到解决。没想到,这个空子竟被别人给钻了。
有人赚钱,就有人效仿。一时间,港口东山一带迅速地立起了一大片简易小木屋,只要月落东山,工地上收工之后,人流就会像潮水一样向东山脚下涌动。在小木屋天然构成的街道上随便吃点东西,接着就很自觉的在挂着“南国之花”“小家碧玉”等牌子的小木屋前排队,前一个结束,随便用木勺子打一瓢水清洗一下,下一个就毫无忌讳地接着上了。恶心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而所谓的“南国之花”,十之八九是个满脸麻子的满天星,“小家碧玉”也很可能是个矮冬瓜一样的妇人。
充满精力的男人饥渴起来,真是看母猪都会觉得可爱。
这样糟糕的局面一直延续到有一次裴茳上岛视察,看见后勃然大怒。将负责督建高雄港及维持治安的闻律之大骂了一顿。闻律之是个四十余岁的文士,是福州闻氏的中坚骨干,素有能干的名声,由林仁翰和闻氏族长闻律己亲自举荐,才担任了首任高雄港港督。
不错,“港督”这个名称就是裴茳恶趣味爆发临时想出来的名字。感觉听起来既亲切又拉风。
闻律之一开始还不明白裴茳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直到裴茳说出“花柳病”几个字时,脸上才陡然变色。
岛上的青壮来之不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大面积减员,甚至病疫横行,钱财和人力损失将难以估量。最重要的是,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闻氏恐怕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几辈子别想抬起头来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闻律之当即以高雄港港督府的名义发出了禁令,封禁了东山脚下的私娼一条街,并强制性拆除了那里的建筑,将所有的私娼全部赶走。
闻律之知错即改的态度让裴茳大生好感。然而堵不如疏,高雄港汇集了几万的青壮,这生理问题不能总靠自己解决,要不然迟早要出问题。为此,裴茳又出了个主意——卖青楼牌照,又叫“卖青花”。公开出售在高雄港经营青楼生意的许可证,总共三张牌照,限期十年,每张牌照举牌价的竞投价八千贯,价高者得,只有持有青楼牌照,才允许在高雄港经营青楼生意,同时还做了许多硬件上的刚性要求,比如青楼内的妇人每个月必须体检,体检合格者方能执业,比如限定每天的接客数量,比如客人和妇人必须洗浴之后才能共眠等等。
在这些规定里,裴茳还特别加了一条,每座青楼的洗涤用品必须是裴氏生产的肥皂,强制性使用。一来,用肥皂清洗一下,总归是干净一些;二来,也算是给自己在乌家庄的肥皂工坊找了条固定的销售渠道,公私两便。
经过激烈的竞投,“青花”牌照的价格被炒到了一万一千贯,福州江氏顺利拿下了一张青花牌照。另外两家分别由最早在高雄港开张青楼生意的鲁姓海商和一位财大势雄的南汉国海商刘氏拿下。
由于“青花”牌照十年一投,这次夺下牌照的三家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赚快钱的模式——没有江南青楼的高大上,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琴棋书画,没有庭院深深低吟浅唱,一切以实用为主。清一色的小木屋,除了等在房内的妇人,就是一些清洁用具,高效、简朴。
话又说回来了,港口内大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你做俏眼给瞎子看么?一百个铜钱一次的生意,玩什么文艺小清新?
实用、高效、能赚钱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