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数日去澄心堂伴读,李弘冀都未露出异样,好像与裴茳并无交集一般,见面时也只是淡淡的,既不亲热,也不疏远。反而是钟尚子和宋长卿对裴茳越发的热情起来,称兄道弟,青雀长青雀短的叫的亲热,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宫禁深严,很多东西不允带进来,自己用的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却是不禁的,这两人便走马灯似的弄些精巧的点心和一些千奇百怪的小玩意进来,奉承裴茳。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小胖子宋长卿有一日竟夹带了一本小画册进来,在课间休憩之时神神秘秘地递给裴茳,说是好东西,让裴茳开开眼。裴茳打开一瞧,口里含着的一口茶险些全部喷到这猥琐的小胖子脸上——什么好东西,竟是一本精美的春宫画册!里面栩栩如生地画了些男女交合之事,姿态万千,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神态逼真自然,在时下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裴茳转头看着宋长卿无奈摇头。怪不得这小胖子那日在燕安居的做派这般捻熟自然,敢情是自小熏陶所致啊!
只是,这对于来自后世的裴茳来说,又算得什么?******知道么?“雅买跌”、素人、百人斩、尾行、电车之男、骑兵、步兵……这些知道么?小胖子,你这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啊这是!
裴茳笑咪咪地将这本精美的画册“没收”了。宋长卿还是个小破孩,这东西留在他手里就是祸害他,为了拯救青少年,就勉为其难地收了吧。等晚间有空了,拿出来跟绿珠一同参详一下,学习学习先进性经验,也是件美事。不断学习,才能进步啊……
李弘茂、李从嘉等几位皇子不知晓其中缘故,还以为这三人相见恨晚,臭味相投。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打成一片火热了?这裴司议,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与人交接勾连的本事竟这般厉害。
裴茳自然知道钟尚子与宋长卿二人必然是奉了李弘冀的命令与自己交接,其中有几分真心,那是真的只有天知道了。他虽不愿跟李弘冀一伙人靠的太近,也没有登上他们这艘破船的打算,可也没打算直接跟他们翻脸,只能先敷衍着。吃喝玩乐什么的,没关系,要想拉小爷入伙?没门!
自那日想清楚如何应对李弘冀的拉拢之后,裴茳也动了些念头。生逢乱世,想要自保,还是需要有自己的真正班底。现在自己还只是个位卑人轻之人,就被李弘冀给盯上了,这一方面说明自己的能力和才干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同时更提醒了自己,想要开心自由的活着,不是一身官衣就可以护佑自己和身边人的。
最初自己以为只要入仕为官就能保全自己和祖父等亲近之人的性命,如今想来,当初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朝堂上的争斗,只怕也是极为凶险,更别提将来后周崛起后,北军南下攻唐的兵危战凶了。
乱世之中,若是如漂萍一般随波逐流,终有被风浪无情淹没的一天。可若是长成了巨石山崖,即便惊涛拍岸,也可以屹立不倒。
何为巨石山崖?有兵有权有势!有了这些,才算有了跟脚,有了对抗天下大势的本钱!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或许现在就可以做起来了。另外,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了,是时候招揽一些可用的人才了。连李弘冀这位南唐世子都有这种危机意识和人才意识,自己莫非还不如一位古人?
洪佻这边去了滁州,除了接嫂子和侄儿侄女过来,应该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人手,齐适高那边也别浪费了。当初齐适高派了嫡长子齐骁等十八个少年来铜鼓巷学习,略有所成,便因自己南下福州之事,不得不回吴中。这次,看是否能让齐适高再拣选一批可靠的人手来金陵?与海陵县陈氏族人相比,裴茳还是更信任自己的义兄齐适高。
另外,也不知齐适高的船厂和新船建设得怎样了?与女直族的茶马生意又进行的如何了?
这般想着,裴茳这一日的陪读生涯又是在浑浑噩噩地状态中度过。到了未时末下课,裴茳便匆匆出了宫回了府,直接到书房与鲁重楼说话。
“金陵城里可有你与齐大哥的联络点?”还不等鲁重楼坐定,裴茳劈头就问。
“城东青云巷有个博古斋,是专卖古玩字画的,与我师傅有些生意往来。我有信,都是托了他们带回去。”鲁重楼老实答道。
博古斋?古玩字画?齐大哥什么时候还经营这门生意?裴茳一愣,随即恍然过来。自己这位大哥,收了刀子是海商,拔出刀来就是海盗,既然称作海盗,可不是有时会弄到一些来路不明的古董古玩?想来这个博古斋就是他的一处销赃点。
古董古玩这种高价值物品,也只有京城之中客源最多,销路最广。齐适高若想销赃快速,回款快速,也只有在京城之中找地方发卖才好。
“那好。我写一封信,你速去寄给齐大哥,别耽搁了。另外,你再去新宅子里给我另起一座偏院,地方不用太大,但要隐秘安全,有个四五间屋子就好。这个偏院的墙要高厚一些。”裴茳口中吩咐道,手底下已经铺开了纸笔,略一思索,下笔如飞,一封书信便写好,用火漆封好,递给鲁重楼。
信中主要写了与林仁翰三月约期相会京城之事,这个不需要细说,只是说了三家结盟欲图大事,见面细谈。另外就是提出了想要招揽一批齐氏子弟,并请他另外独选十名十一二岁的孤儿,欲亲自抚养。
这是他写信时的灵光一现。如果自己手下的人都是齐氏族人,那以后也是一件麻烦之事。倒不是信不过义兄,而是古人的思维与后世不同,血脉宗族是一种割不断的天然联系,有些事情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选用孤儿,自己亲自教导,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这也是时下最流行的做法。义父义子,名为父子,实际上就是家兵部曲。残唐五代十国时期,多少帝王将相的出身都是别人家的义子?南唐开国君主烈祖李昪就是最典型的一位,最初不过是战乱中父母双亡的流浪儿,颠沛流离地进了濠州开元寺当个小沙弥过活,若不是被杨行密看中,后转给徐温收作养子,哪里会有后来的开国皇帝?
也不是说孤儿就可靠。但自己年龄也不大,这时候收下孤儿作养子,并精心培育教导,想来日后即便成长起来,也能稳稳压服得住。
至于在新宅子另设一座偏院的事,则是为了制作火药准备的。人间大杀器,不用就太可惜了。或许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用的时候,但是试验的准备却是可以开始了。
火药不是制作出来就行的,关键还是能够应用起来。不能用的火药,与烟花有什么区别?
这种事却是不能假手于人,尤其是前期的火药配方的试制,只能亲历亲为。
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想要活得好,现在就要做好相关的准备。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