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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至疏夫妻

茶室的灯光有些昏暗,或者是通风不畅的缘故,房中还残留着各种气味。酒味和劣质的脂粉味混合在一起,让昏暗的空间增加了几分暧昧的味道。就在这一瞬间,齐晓卉突然后悔把地点选在这里。可是还没等她把这话说出来,茶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齐晓卉连头都没抬,径直站起身来朝最里间的包厢走去。许俊平若无其事地朝吴雪飞点了点头,跟在了后面。两人在包厢中坐下,吴雪飞端了茶进来,放下茶杯,又放了一个小暖瓶,便退到了门边。就在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她用余光打量了许俊平一下,希望能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些愧疚和不安。然而什么也没有,她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关上包厢的门,心里继续为齐晓卉不值得。

齐晓卉没有去看许俊平,三年了,她无数次地想象过他出现的情形。也许会是自己在码头上接游客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时,便是他了;也许是自己去幼儿园接儿子,却看见他抱着儿子从里面出来,或者自己还可以趁机娇嗔几句,老师怎么可以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呢;也有可能是带着儿子坐在公园里晒太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然后就是他的声音:“找找看,我在哪里?”

这些不着边际的想象,是她孤身岁月中甜蜜的期盼。现在,他们却以这种方式再见,没有想象中的温馨,也没有期盼已久的热切,甚至连互相的寒暄都没有,只有一句冰冷的话:“你都想好了吗?”

想好?想好什么?这句问话瞬间将齐晓卉拉回到现实,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嘴唇,一个电话,就要她接受他的决定吗?三年来的抛妻弃子,莫名其妙的一封情书,就要她接受一切吗?他就一个字也不用解释了吗?

齐晓卉鼓足勇气抬起头,逼视着许俊平,冷冷地反问:“想好什么?”

“离婚啊!”许俊平突然烦躁起来,“我在电话里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难道你听不懂?”

齐晓卉怒极反笑:“许俊平,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吗?国家的法律也得为你服务?”话题既然挑明了,齐晓卉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淡淡地说道:“对你来说,也许离婚不需要理由,但是我需要。不仅我需要,乐乐也需要。”

“理由?”许俊平嗤之以鼻,“齐晓卉,你还有脸跟我提理由?你也不想想结婚后你自己做的事情。别以为生了一个儿子你就是我许家的功臣了,我全家就都得围着你转了,是你把自己当作宇宙中心了吧?以为我娶了你,就是娶了你们全家了。”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作娶了我全家?”齐晓卉的声音凌厉了起来,“你一走三年,不要说回来,连电话都屈指可数,我做什么了吗?我出轨了吗?我不养儿子了吗?我去你家闹,给你爸妈添一丝麻烦了吗?我怎么就没脸跟你要一个离婚的理由了?许俊平,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良心?”许俊平却冷笑了,“你不觉得我落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太有良心了吗?作为一个从来不把自己的老公和儿子放在心上、从来不把自己的家放在心上的女人,你的良心只是给娘家人准备的,我和儿子都没有资格得到你的良心。所以我想明白了,我放手,让你好好地去爱你的家人,至于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许俊平的这番话让齐晓卉感到莫名其妙:“不把自己的家庭放在心上?许俊平,你要离婚就直说,别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脏水往我身上泼。你做生意亏本,我卖了房子给你还债;你说你妈心脏不好,乐乐还小,住到你妈家会影响她,我就住到了娘家;你一走了之,没有电话,不见人影,我一个人养着儿子,一句怨言都没有。你说,我做的哪一件事情让你觉得我没把自己的老公和儿子放在心上了?”

“行行行,你有理,好了吧?”许俊平息事宁人地冷笑道,“把我千辛万苦抬高海鲜收购价赚来的钱,说给你哥就给你哥了,也是你有理,行了吧?那次我们收购的小梅鱼足有二十吨,我磨破了嘴皮子每斤售价高了五元,多赚了十多万元。结果呢?你一句要给你爸妈养老,就全都给你哥了。当初这么大方,现在你没钱养儿子了,不是该问你哥去要吗?惦记着我干什么?怎么,这十万元钱给你养三年的儿子还不够啊?”

见齐晓卉目瞪口呆的样子,许俊平愈加不屑地讥笑道:“怎么?你全心全意记挂着的娘家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都不还钱吗?这也太没有良心了。”

“许俊平,你不要阴阳怪气的。那次生意亏了钱,两家一起卖的房子,我家没钱,我哥哥自然也是没有钱的,他怎么还我们?”齐晓卉看着许俊平的一脸讥讽,不知怎的,莫名心慌了起来。她掩饰地将手伸向茶杯,却控制不住那微微颤抖的手。

看着齐晓卉的样子,许俊平渐渐收敛了讥讽的笑意,皱起了眉头:“齐晓卉,你这话什么意思?三年了,你究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学会演戏了?”

“演戏?我演什么戏?许俊平,你有事说事,不要阴一句阳一句好不好?”许俊平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齐晓卉,令她浑身不舒服,一把捏住茶杯,勉强喝了一口水。

没想到许俊平突然大笑起来,“好,很好,你自己已经把离婚的理由解释得很清楚了。三年了,你所有的努力在你的娘家人看来,就是一个屁。对不起,齐晓卉,你愿意为你的娘家做出任何牺牲,我没有这么大量,所以除了离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谈了。”说着,他似乎放松了不少,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玩味地说道,“齐晓卉,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所谓的生意亏本,其实都是你哥哥因为还不起赌债而编出来的谎话,你有什么想法?”

“啊?”齐晓卉猛地抬起头,看着许俊平,不敢相信,“没有亏本?不可能啊,不是你回来跟我说,是因为你们收螃蟹耽误了时间,租不到冷库冰冻,全都死掉发臭,卖给人家做鱼粉都没人要,所以才会亏了那么多吗?”

“螃蟹确实是死了一些,不过是你哥收来的那部分,我收来的那部分早就进冷库了。”许俊平悠然自得地转着茶杯,“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吗?我说债务大多是你哥的,我们的债务不多,我能想办法还了,不用卖房子的。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既然是合伙做生意,债务自然也该平摊,非要一家一半,把房子卖了。齐晓卉,你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的娘家人会骗你吧?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你的娘家人从你手上骗了那么多钱,居然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都不肯帮帮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这不可能!”齐晓卉条件反射一般不假思索地反驳道,然后却彻底蒙了,“不可能的,卖房子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哥哥要瞒我,我爸妈也不会瞒我啊。”说着,她猛地抬头盯着许俊平:“就算我爸妈和我哥哥都要瞒着我,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就算你恨我,难道也不管乐乐了吗?”

许俊平怔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齐晓卉的目光:“我怎么没说了?我不是说咱家的债不用卖房子的吗?你听我的话了吗?”说着,他突然理直气壮起来,“齐晓卉,你好好想想吧,每次当我说的话跟你娘家人的说法不一样的时候,你哪一次是选择了相信我?我说,我说什么啊?我还怕你怪我挑拨你跟你娘家的关系呢!”

齐晓卉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可是……可是我们是夫妻啊,我们还有儿子呢……你好好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是啊,我们是夫妻,我们有儿子,我们应该互相信任。齐晓卉,当你用卖房子的钱给你哥哥还赌债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才是一家人吗?我以为只有你爸妈和你哥跟你才是一家人呢。现在我耗不起了,我想离婚了,你再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许俊平摆摆手,讥讽地打断了齐晓卉的话,“好了,我今天只跟你谈离婚,明白吗?除了离婚这件事,其他的,一概免谈!”

“只谈离婚?难道你以为,我们之间除了婚姻,就没有别的了?”齐晓卉强行将自己的思维从三年前拉了回来,可是看着许俊平,却是那样陌生。他该不是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吧,有一个即将上小学的儿子,是他们这几年聚少离多的婚姻的见证。

“你是说乐乐……”许俊平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不安,“儿子我会补偿他的,但是现在我没这个能力。再说了,他一直都是跟着你的,如果因为我们离婚而突然改变他的生活环境,对他的学习成长也不好,所以还是继续跟着你吧。”

“行,儿子跟着我没问题。那你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补偿儿子?生活费、学费、医药费,怎么支付?你给个说法。”齐晓卉逼视着许俊平。有人说,女人的妻性是被迫的,母性是天然的。那么对男人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他可以将老婆像穿旧了的衣服一样,想甩就甩,难道对孩子,他也能这样?

许俊平的回答却让齐晓卉目瞪口呆:“说法?你要什么说法?”他好像听到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样,嘲笑地看着齐晓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没钱,你以为我是在外面发财吗?离婚了还能给儿子留下一大笔抚养费?还是以为我找到了那些债主,把替齐晓成还的赌债都要回来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一开始,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可惜,我低估了赌徒对钱的占有欲望,所以不仅没拿到钱,还险些被人给打死。”

说到这里,许俊平的目光冷漠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吗?齐晓卉,我恨你,是你让我身无分文、流落异乡、三餐不继、四处打工、有家难回的。跟你离婚,我只是想解脱自己。至于儿子……你不认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那么,也应该由你来承受。”

这是什么逻辑?齐晓卉整个人晕了,难道隐瞒生意亏本真相的人不是他吗?难道对儿子不闻不问的人不是他吗?难道要拆散家庭的人不是他吗?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她的不是了,齐晓卉的伤心此刻都变成鄙视。她拿出那封情书的复印件,摆在许俊平面前:“那么这个呢?你也不想解释一下吗?许俊平,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的错误我承担后果,可是儿子没有错,要求你对他负责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样也不肯,你还是一个男人吗?”

如果他们俩真的闹到法庭上,这封情书有可能成为许俊平婚内出轨的证据,这将对他不利。想到这里,许俊平后悔当初把情书寄给齐晓卉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一把抢过那封情书,三下两下就撕了,然后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看着齐晓卉。

许俊平的这个举动让齐晓卉的嘴角不由得向下一弯,嘲讽道:“你是不是心虚,所以看都没看就撕了。撕吧,这是复印件,你要是喜欢撕,明天我复印一百份来,让你慢慢撕着玩,你看好不好?”

这几句话却让许俊平耍起了无赖,他满不在乎地看着齐晓卉,嘲笑道:“对,这是我的情书,我承认。还是写给别的女人的情书,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许俊平满不在乎的态度终于惹恼了齐晓卉,她不明白现在的人是怎么了?法律明文规定了夫妻对婚姻忠实的义务,可是为什么这个背叛婚姻的男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于是她猛地站起身来:“我会向法院起诉,你必须承担背叛婚姻、背叛家庭的责任!”

“好啊,我承担。”许俊平两手一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怎么承担?在分割财产的时候,酌情少分?齐晓卉,问题是我们目前还有共同财产吗?让我全额承担儿子的抚养费?那也得法院能找到我名下的财产才行啊,你说是不是?要是这些都没用,就凭这一封情书,恐怕不能判我重婚罪吧?”

齐晓卉呆住了,是的,三年了,他是有备而来的,而她,完全是猝不及防,根本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不要说婚内财产、抚养能力,她连他的落脚之地在哪里都不知道。可是,对于这样恶意欺骗感情、隐瞒真相、遗弃孩子的人,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惩罚了吗?不,她不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齐晓卉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许俊平已经不见了,自己居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站起身来,正要追出去,包厢门轻轻被推开了,吴雪飞走了进来。

“他把账结了,给了一百元钱,没让找。”吴雪飞看着齐晓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齐晓卉呆呆地看着吴雪飞,问道:“雪飞姐,当初生意亏本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吴雪飞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许俊平说,那是哥哥还不了赌债,被人逼急了,扯出来的谎言,其实……生意没亏本,不,没亏那么多。”说到这里,齐晓卉顿了一下,仔细看着吴雪飞,“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吴雪飞垂下眼帘,迟疑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

“你知道?”齐晓卉不相信地看着吴雪飞,许久,才苦涩地说道,“齐晓成是我哥,你是我嫂子,你们是一家人,瞒着我,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是许俊平为什么要帮着你们来瞒我呢?难道我跟他不是夫妻,不是一家人吗?”

“因为……亏本是许俊平造成的。那天晚上许俊平找小姐,没有给齐晓成收来的螃蟹留出冷库,造成最后一船螃蟹全部变质,第二天收购价被压得很低,亏了不少钱,也让齐晓成抓到了他的把柄。所以后来齐晓成为了还赌债,就拿这个威胁他,他自然不敢说实话了。”吴雪飞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债务一人一半,也是齐晓成的意思了?”

“不是的,齐晓成跟我……我们只是想让许俊平承担最后一船亏本的那部分钱,是你一直坚持债务平摊的。大约连许俊平也误会了,以为是齐晓成浑水摸鱼了,有苦说不出,所以房子卖掉以后,他就走了。许俊平一走,齐晓成就更什么都不敢告诉你了,于是……”

“于是你就说服我妈,答应让我住回娘家,算是对我的补偿了?”齐晓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潸然泪下,没想到自己曾经视为瑰宝的爱情和亲情,会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乌有,“真是我的好哥哥、好嫂子,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当傻瓜。现在好了,许俊平要跟我离婚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怎么补偿乐乐?你说啊!”

吴雪飞皱了皱眉头,许俊平嫖娼、齐晓成嗜赌,这才是所有事件的起因,齐晓卉是受害者,自己又何尝不是?可是看着泪流满面的齐晓卉,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一切,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齐晓卉。

“事情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好好想办法面对吧。”吴雪飞想了半天,说出口的却只有场面上的人情话,“我承认,虽然当初许俊平帮我们还的也不算多,但也算是让我们松了一口气,有了余钱可以开茶室了。我原来想着,等茶室的生意好一些,做个两三年,我把钱还给你们的时候再说明当时的情况。到那时候,许俊平或者也想明白了,再把房子买回来,事情不就过去了吗?没想到后来房子是越来越贵了,更没想到……”

是的,没想到茶室的生意一直平平淡淡,吴雪飞和齐晓成的日子倒是过得“精彩纷呈”,为生意吵架,为女儿吵架,为感情吵架,似乎他们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吵架。于是茶室开张还不到一年,吴雪飞因为出轨被齐晓成堵在了酒店房间里,两人这才离了婚。

齐晓卉将纸巾贴在脸上,吸干了泪水,慢慢坐回到了椅子上。她知道,吴雪飞出轨的初衷也是为了茶室的生意,齐晓成不争气,让她只能寄希望于别的男人。只是她没想到,吴雪飞这么急功近利地想要赚到钱,会是因为她和许俊平的缘故。

见齐晓卉平静了一些,吴雪飞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许俊平怎么说?”

“他说,离婚就是办个手续,其他……不会有任何改变。”齐晓卉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她不想再去回想那些让人几乎抓狂的绝情话,却也不得不承认许俊平说的没错,他们的婚姻中,早已是一无所有,倒是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吴雪飞皱起了眉头,虽然她和齐晓成离婚,女儿齐婷妤归了齐晓成,但自己也承担了女儿的抚养费。现在许俊平倒好,连儿子都不想养了。就算当初的一切都是齐家兄妹的错,可那不都是大人之间的纠纷吗,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离婚离到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这还是个男人吗?不,不对,这还是人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吴雪飞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如果在家庭财产认定上需要证据的话,当初生意亏本的事,我愿意出面为你做证。”吴雪飞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齐晓成没钱还你,我愿意还……不过,许俊平告诉你他帮我们还的债务是多少了吗?”

齐晓卉牵了牵嘴角:“雪飞姐,你说的真好笑,齐晓成什么时候有钱过?不过,我还真没问许俊平帮你们还了多少钱,他也没说。”

吴雪飞迟疑了一下,说道:“他只帮我们还了五万元,你信吗?”

“五万?”齐晓卉瞪大了眼睛,“他说收购款那里还了三十万,还有二十万暂时也做不了什么生意,加上亏了本,原先借钱给我们的都不相信我们了,所以就把先期投资借的十万也给还了,五十万的房款就剩下十万。只还了五万……真的只有五万吗?”

“你不相信?”吴雪飞反倒淡定了,“也是,换了谁也是不能相信的。一个大男人,丢下老婆孩子,卷了家里的卖房款一走了之,过了三年回来说要离婚。这世上,哪有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就算是老婆做错了什么,断了夫妻情意了,可孩子总是自己的吧,也能这样铁石心肠,这就不是人能想出来的事情了。”

齐晓卉无话可说,两人陷入了难堪的沉默。许久,为了打破凝重的氛围,吴雪飞转了话题:“你从家里搬出来以后住在哪儿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连乐乐也不带过来和婷妤玩了,跟崔颖儿赌气,也别带上我啊。”

齐晓卉不想回答吴雪飞的问题,从离开娘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落脚之处。现在齐母就在吴雪飞的茶室帮忙,带了乐乐过来,小孩子不懂事,难保不说漏了嘴。因为齐晓成再婚而被迫离开娘家已经让她心存芥蒂,今天许俊平说出来的事情,更是让她对娘家、连带对吴雪飞也生出了许多防范。因此她答非所问地说道:“前几天我听老妈说,家里要装修了,要把婷妤暂时放你这边来,有这事吗?”

吴雪飞的脸色一冷:“不是把婷妤暂时放在我这里,是崔颖儿提出要更改监护人,以后就让婷妤跟着我,齐晓成每个月给生活费。因为她打算一结婚就要孩子的,说什么到时候两个孩子会让姆妈照顾不过来的。”

吴雪飞口中的“姆妈”,就是齐母。说来也怪,都已经离婚了,吴雪飞对婆婆还是一口一个“姆妈”,那叫一个顺口。更怪的是,齐母不觉得怪异,齐晓成不觉得怪异,连齐晓卉也不觉得怪异。倒是崔颖儿每次听到这个称呼,总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次更改齐婷妤的监护权,是不是跟这些也有关系呢?

齐晓卉想着,突然苦笑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去想吴雪飞如何称呼自己父母的问题。是真被许俊平的绝情给气蒙了,还是自己本来就没心没肺呢?正像秦诺说的,老公一走三年,没电话、没短信,逢年过节也没动静,她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已婚女人应该有的表现。

那么现在许俊平提出了离婚,她的正常表现应该是什么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她好像一样也做不来。齐晓卉泄气地站起身来,说道:“雪飞姐,我想自己先静一静,如果真的要你帮忙,我再联系你。”

见她脸色不好,吴雪飞也就不留她了,站起来说道:“晓卉,想开点儿,很多事情,其实伤心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想开了,回头再看,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傻。”

齐晓卉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吴雪飞拉开门,送她走出了茶室,看着她走远了,才返身回来关上门。她拿出手机一看,才下午两点多。茶室正式营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左右,现在,还可以回家再睡一会儿。

走出茶室,看看晴朗得没有一丝风的天空,吴雪飞又有些犹豫了。齐晓卉知道了三年前卖房的真相,会不会去娘家要个说法?她要是去了,不知道齐晓成是低头认错呢,还是矢口否认?不管是认错还是否认,他会对妹妹的不幸遭遇有一丝愧疚吗?

她曾经以为,离婚了,离开了齐家,那么齐家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她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围观曾经的一切,而不必让自己也卷进去。可是崔颖儿的行为让她明白,只要有女儿在,她这一辈子都跟齐家脱不了关系。因为女儿姓齐,女儿的父亲是齐晓成,所以,齐家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她还真是不能不关注了。

两个月前,女儿告诉她,爸爸要结婚了,姑姑带着小弟弟已经搬出了家里。她心里难免有些替齐晓卉打抱不平,便在齐母面前提了一下。不想齐母的态度倒是很干脆,女儿本来就不应该住在娘家的。

“你心好,跟晓卉的关系也好,所以才让她住了那么久。颖儿跟你可不能比,人家跟晓卉也不熟,还是未婚的大姑娘,嫁给晓成就已经委屈她了。更难得的是,她还愿意在老房子里结婚,那我还能再说什么?”

齐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吴雪飞很是感慨。崔颖儿跟齐晓卉不熟?当初崔颖儿刚从郊区来到市里,举目无亲,要不是齐晓卉带她回家吃饭,估计她跟齐晓成都不可能有相识的机会。可是齐母一句话,就将这些事实一概抹杀了,这才叫舌头没骨头,闲话随人诌呢。

对亲生女儿尚且这样,那么自己这个前儿媳在她的眼里,恐怕更不可能有地位了。吴雪飞想着,停下了脚步。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没有房子,没有固定收入。虽然茶室的生意也足够母女二人维持生计,但是照顾女儿的时间呢?还有,那个说尽海誓山盟却至今不见有半分行动的男人,万一……他就只是说说而已呢?

吴雪飞不敢再想下去了,当初不介意齐晓成嗜赌,竭力将女儿留在他那里,一来固然是因为自己居无定所;二来也是因为公婆还不错,她相信他们能够给女儿家的感觉。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在崔颖儿的步步紧逼之下,倪伟刚的优柔寡断让吴雪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忧虑。

“雪飞姐,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我也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脾气不好,当不来后妈。而且女孩子心细,你说,万一要是我嘴快心急的,哪里委屈了婷妤,把她弄出个什么心理毛病来,那不是害了她的一生吗?”

崔颖儿的这几句话让吴雪飞两天没睡过安稳觉,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女儿站在她面前,哭着说后妈对她不好,然后又说奶奶喜欢小弟弟,嫌弃她了。虽然是梦,可是吴雪飞深信不疑。齐母一向重男轻女,现在只有婷妤一个孙女,所以还算宝贝,要是崔颖儿真给齐家生了一个孙子,那么梦境变为现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崔颖儿能这么直白地来跟她谈判,又焉知不是得到了齐母的支持呢?吴雪飞觉得手心微微地冒出了寒意,她迟疑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在哪儿呢?有空吗?”

“最近有点儿忙,局里中层可能会有所变动。不过,你有事就说吧。”电话里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声音又变得殷勤起来。

齐晓卉的婚变让吴雪飞变得敏感起来,她试探地说道:“我想当面跟你谈谈……咱俩这样,总不是个事啊。你也知道,女人是拖不起的……我想结婚了。”

“结婚啊……哦,对了,我也有件好事要告诉你,等下见面谈吧。”电话里,倪伟刚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你听了一定会高兴的。不过我不方便去茶室,你来我这里吧。”

好事?一定会高兴?吴雪飞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憧憬,她像个听话的小学生,连连“嗯”着,然后满心喜悦地合上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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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及美丽,天使,恶魔于一身的公主,他们,帅气,英俊的圣言四王子,当她们遇见了,该有怎样的火花。谁料她们因。。而离开,五年之后,她们又回来了,还带着五个小包子,包子见到某男,齐呼:渣男老爸请接招。三个好闺蜜看着这本书的内容,直呼辣眼睛,没想到,吐槽当晚,她们便穿书了。还被要求奇奇怪怪的任务!她,超级学神,社会主义的忠实崇拜者,励志拯救玛丽苏杰克苏,走上尊崇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她,一米六古灵精怪学渣,梦想是成为维多利亚秀的天使,背上大翅膀。她,五音不全乖巧好学生,夙愿是机车红唇大长腿,dj酒吧小蛮腰。
  • 重生校园之传奇商女

    重生校园之传奇商女

    虞姬上辈子平淡无奇,重活一世逆风翻盘!能透视、有空间、入魔道……闻名遐迩珠宝公司老总是她!享誉国际佣兵团无人不晓大J哥是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魔道祖师是她!当之无愧传奇商女是她!熟料,传奇如她竟被一个男人缠的头疼无奈:“美人,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男主是:“魔道美人背后的男人”、忠犬、还很叼】女强x男强//脑洞大开x作者假正经//前期慢热做铺垫x后期精彩要逆天(文明观文谢谢支持!)
  • 武林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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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隐世与山间的年轻人,凭一己之力,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然而,却被自己忠诚的国君所出卖,然后这个年轻人,并没言败,而且用自己的武力,征服一道又一道的困难,最终振兴自己的师门,用自己的师门,抵抗了来之整个国家的攻击,在大胜之时,这个年轻人所受额屈辱,随之真相大白。。。
  • 生活中挣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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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一点对人生百态的感悟,也反映一些我工作生活中的看法
  • 重生青春年代

    重生青春年代

    方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重生高三。那些未能完成的遗憾,都有机会弥补,可把他激动坏了。可当他回到家中,却发现自己和爸妈成了邻居,还多了一个‘自己’?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还有这个富二代的人设,又是什么剧本?这是一个有钱人的时代,也是最骚的青春年代。家声继《回到过去当神话》又一力作,轻松搞笑日常温暖系。书友群:274091522(敲门砖,方哲)
  • 斗茶

    斗茶

    西坪古镇的茶行,一到春茶上市,就热闹得跟过年一般。这天一大早,魏饮的徒弟罗文选,便挑了两担新茶样到镇子里的茶行去卖。到茶卖的差不多剩下十斤时,他收拾了扁担,提着这十斤茶走进了“玉萱楼”。一进门,见老板金大头正摇着蒲扇半躺在竹椅中有滋有味地泡着壶茶自酌自饮,便走过去说:“金老板一向可好?文选给您送茶来了。”金大头见是罗文选,忙笑眯眯地招呼着:“文选侄,你们魏溪乡魏老头,可是很久没往我这里送好茶了!你瞧瞧,如今我这玉萱楼,打着你们乡魏饮女儿的旗号经营的,可是陈家庄的茗茶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