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卉连连摇头:“你跟烧烤比,烧烤的成本是多少?海鲜排档的成本又是多少?这能比吗?再说了,县政府要扶持的项目就一定保险?你没听说几年前的那个深海鱼油的生产计划,光是县政府投进去的钱有多少啊,少说好几百万吧,还不是说垮就垮了。依我看哪,要想做好生意,还是得靠自己,什么扶持啊、补贴啊,终归靠不住的。难道你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我没说要一直靠着政府部门啊,我需要的只是领进门的平台啊!”吴雪飞看着齐晓卉,突然抿嘴一笑,“晓卉,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像是对生意的感触,倒像是对婚姻的感悟。”说着,见齐晓卉沉了脸,忙夹了一块花鱼肉放到她碗里,亲昵地笑道:“尝尝,你最喜欢吃的雪汁花鱼。你看你,开个玩笑啦,怎么一张俏脸就跟个蚊帐似的,说放下就放下了?我当然知道啥事情都要靠自己才行,这不是请你来入伙了吗?你那一手好菜,别人没尝过,我还不知道吗?就算不能保证天天客满,至少也能给我保证百分之六七十的回头率,那我还能愁没生意?”
齐晓卉没理会吴雪飞,自己慢慢梳理着思路。县政府推出了“海鲜一条街”的项目,虽说是试点,但是条件确实不错。就算不能赚钱,大约也亏不到哪里去。再说了,就算投资是自己的,那么客源呢?政府也一定会帮着想办法吧?这样看来,机会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对自己来说,这该怎么算呢?若是入伙,她也没有资金;若说是雇给吴雪飞,怎么看也不见得比旅行社靠谱儿。何况这样一个铺面的投资,装修就得三四十万,而茶室最多转个十来万,吴雪飞有那么多钱投资吗?如果是别人投资的,那她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
齐晓卉想了许久,追问道:“那投资呢?你一个人,还是跟别人合股?”
吴雪飞抬头环视了一下包房,说道:“目前我是打算独立投资。你也知道,瀛洲市的老话,宁可单打一条狗,不要拼吃一头牛。跟别人合股,没那么好相处的。再说了,我从来没做过餐饮生意,我也怕被别人坑啊!至于资金嘛,我想把茶室转了,大概能转个十五六万。另外,倪伟刚答应再给我投资三十万,这些钱装修应该差不多了。至于启动资金,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让大倪去想办法。”
“倪伟刚给你投三十万?”齐晓卉不敢相信了,“他有钱?”
“他有钱没钱我管不着,三十万是他欠我的。”吴雪飞冷了脸,淡淡地说道,“我给了他选择,要么离婚跟我结婚,要么给钱。他选择了给钱,就这样。”
齐晓卉怔怔地看着她,想起她刚刚跟齐晓成离婚时,自己问她今后怎么办。当时,吴雪飞还是一脸的期盼,说她愿意等,等着倪伟刚和妻子离婚,跟她结婚。这一等,就是两年有余。倪伟刚在局里越来越得心应手,可是吴雪飞结婚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你们……出问题了?”齐晓卉小心地问道。
“出问题不是很正常嘛?”吴雪飞故作轻松地笑笑,“结婚的都有离婚,何况我们这样的露水情分,分分合合更方便,当然也就更容易出问题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那三十万的投资……算是他对你的补偿吗?”
“补偿?”吴雪飞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玩味地看着齐晓卉,说道,“晓卉啊,晓卉,你看你现在,正被一个男人逼得走投无路,居然对男人还能有这么美好的期望。我不是说了吗?天底下,只有痴心的女人,没有专情的男人。这三十万,不是他给我感情上的补偿,而是给我的封口费。”
“封口费?”齐晓卉不懂了,“封什么口啊?”
吴雪飞一挥手,说道:“这个事情就不要说下去了,反正资金的问题,不用你操心,你只给我一句明确的回答,愿不愿意来我的海鲜排档做厨师?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就把茶室转让的告示贴出去,然后让大倪帮我去县政府签合同。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没有合适的厨师,这海鲜排档也不是那么好开的。”
“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伙,而是我不敢跟你合伙啊!”齐晓卉解释道,“不管怎么说,导游做到现在,我好歹也有了一些客源。可是厨师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万一给你做砸了怎么办?”齐晓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顾虑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万一许家不肯收留乐乐,她在这个时候跳槽,那不是连儿子一起坑了?
到底是吴雪飞,对齐晓卉的性格了如指掌,因此很快就听出了她的顾虑,于是很干脆地说道:“那我保证你厨师做砸以后,还能再回去做导游,行不行?”
这下齐晓卉难堪了:“雪飞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算我理解错了吧。”吴雪飞大度地一笑,“其实晓卉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前怕狼后怕虎的,做什么事情都想着要一个依靠。跟我解释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拎不清了。譬如离婚这件事情吧,你说你拖着不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真是看扁了自己没人要,非得赖着许俊平?还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只剩下许俊平了?你知不知道死拖着不离婚,不仅挽回不了感情,还会让许俊平更加看不起你,连自尊、人格都赔上了,你值不值啊?”
吴雪飞的话让齐晓卉陷入了沉思,也许自己确实很傻,不管是在婚姻上,还是在工作上,都这样。别人在拼命地给自己找机会,而她一直把机会往外推。记得前年秦诺就提议,让她在春节前后来海鲜楼给厨师做下手。春节厨师难招,就是厨师下手,工资也不低。而且只要有菜烧出了特色,说不定直接就从下手变成上灶了。
可齐晓卉总是顾忌着自己没厨师证,怕被别人挑剔,怕被查到了处罚,给别人添麻烦,因而一再推辞了。其实现在想来,没有厨师证又怎么样呢?不要说瀛洲市遍地开花的小饭店,就是海鲜楼大酒店,里面的厨师难道就个个都有证吗?只要她用心烧菜,烧出了名声,烧来了回头客,还怕别人挑剔,还怕有麻烦吗?
这样想着,齐晓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苏睿文的提议,或者他的建议,不是最好的办法,但确实是最简捷的办法。结婚怎么了,同居又怎么了?她和许俊平结婚七年,那一纸结婚证给了她什么保障?
这样慢慢地想开去,眼前似乎多了许多条路,齐晓卉的脸色也开朗起来。吴雪飞趁机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给我好好合计合计菜单、菜品、广告,都该怎么做。脑子想别的事情去了,也许你就不用在许俊平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好像也有些道理啊,齐晓卉心动了。如果乐乐留在了许家,那么自己单身一人,她就是最自由的了。合伙开海鲜排档,说不定真的就是自己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呢。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那行,我回家好好想想怎么做,拟个方案再来跟你商量。”
这个回答显然让吴雪飞非常高兴,忍不住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调侃道:“能说动你还真不容易啊,看起来我这个生意绝对能成功。连你这个犹豫大姐都不犹豫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成功的?”
说得齐晓卉也是一笑,站起来正要告辞,手机突然响了,齐晓卉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齐晓卉愣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不想还没等她开口,手机里就听见许俊平的声音,迟疑地问道:“齐晓卉吗?乐乐在你那里吗?”
“乐乐?”不知道怎的,齐晓卉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她压制住惊慌问道,“乐乐怎么了?我不是送去你们家了吗?”
“是这样的。”许俊平的语气有些不太正常了,“乐乐不听话,我妈说了他几句,谁知道这孩子人小心眼儿多,居然就记恨了。这不是,一个没看见,就跑了出去。我们已经在楼下找了半个多小时了,也没有找到他,也不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所以打个电话给你,你去找一下吧,要是实在不行,那就报警吧。”
说着,还没等齐晓卉再问什么,许俊平已经挂了电话。齐晓卉捏着手机,只觉得好似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忍不住打起了寒战。吴雪飞见情形不对,忙推着她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我听见乐乐的名字,乐乐怎么了?”
“乐乐不见了。”齐晓卉木然地看着吴雪飞,突然好似发疯一样,一个箭步冲出了茶室,跑到马路中间直接拦车。吴雪飞吓了一跳,赶紧跟了出来。见状连忙锁好玻璃门,还没等她拉下卷帘门,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齐晓卉面前,她打开车门坐上去。吴雪飞来不及锁卷帘门,也紧跟着坐了上去,然后车子就朝许俊平父母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到小区门口,还没有停稳,齐晓卉就拉开车门飞奔了出去。吴雪飞忙付了车费,也跟着跑了进去。不想她刚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上面传来擂鼓一般的敲门声。随即就是开门的声音和许俊平不耐烦的呵斥声:“齐晓卉,你强盗进门啊,怎么,不是你家的门,砸破了不用你花钱修,是不是啊?”
吴雪飞暗暗吃惊,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齐晓卉这般发了疯的样子呢,生怕她吃亏,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就赶了上去。正好许俊平要关门,她一个箭步抵住了门,闪身进了房间。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看见吴雪飞,许俊平有一丝慌张,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扯着吴雪飞问道。
吴雪飞毫不客气地推开他,说道:“我找乐乐。”她大声叫着齐晓卉的名字,“乐乐在吗?这里你熟悉吗?可能的角角落落都不要放过了。”
许俊平有些哭笑不得,跟在吴雪飞身后解释道:“我打电话给齐晓卉,就是因为乐乐跑出去,找不到了。他要是在这里,我打电话给你们干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吴雪飞猛地转过头来,几乎就和许俊平鼻子对鼻子了。她冷笑道:“你说乐乐跑出去了,乐乐就是跑出去了啊?你说乐乐不在这里,乐乐就不在这里了啊?那你还说你把卖房子的钱给齐晓成还赌债了呢,真的假的?你还说你没钱养儿子,所以不要乐乐了,真的假的?许俊平,你还真够自我感觉良好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比放屁还不如!所以我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因为你嫌弃儿子是累赘,所以害死了他!”
说着,趁着许俊平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吴雪飞大声叫道:“晓卉,别找了,什么人的话都能信,许俊平的话能信吗?赶紧打电话报警,就说他们把乐乐藏起来了,想害死他!”
“天地良心啊,你是什么人啊?说话可要凭良心的!”吴雪飞话音刚落,许母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指着吴雪飞的鼻子说道,“我们不认识你,你私闯民宅才是犯法呢!”
“好啊,算我犯法,你打电话报警啊,马上打,立刻打,我就等着警察来抓我,怎么样啊?”吴雪飞说着,眼角余光扫过客厅,一眼看见沙发边茶几上有一部电话机,马上探身拿了过来,递给许母。正当许母疑惑地伸手去接的时候,她一松手,电话机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吴雪飞笑道:“阿姨,你就是心虚不敢打电话,也不用把自己家的电话给砸了吧?这电话多贵呢,你们要昧着良心说多少屁话才能赚得到一部电话机啊,这砸了多可惜啊!”
这几句冷嘲热讽把许母气得脸色发白,正要挑唆儿子给吴雪飞一点儿颜色看看,齐晓卉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揪住许俊平的衣领,声音都变调了:“说,你把乐乐藏到哪里去了?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还我儿子,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许家人都杀了,放火把你们许家都烧了,你信不信?”
齐晓卉一边说着,一边伸过脚去,一下就把茶几旁边的那个饮水器给踢翻了,然后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许俊平就往厨房走。许俊平想要奋力掰开她的手,齐晓卉一低头,狠狠咬在了许俊平手掌的虎口上,疼得许俊平惨叫了一声。
这下许母可吓傻了,踉踉跄跄就往里面跑,叫道:“老头子,老头子,手机呢,快拿手机打电话报警啊!那个女人疯了,她会把咱们儿子给杀了的!”
很配合的,厨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许俊平的惨叫声。许母吓得魂飞魄散,站在那里只是筛糠一般地抖。还是许父沉得住气,走到厨房门口,才发现是齐晓卉松了手,许俊平摔在了地上。
十分钟后,110巡逻民警进来了,看到的就是许俊平如同一条被腌制过的鱼,身上散发着各种调味料的香气,染着各种调味料的颜色。这还是吴雪飞见势不妙,跟进厨房,将所有刀具都藏起来,拼命拉住齐晓卉的结果。
就是这样的结果,也已经够惊悚的了。因而民警的第一句话不是例行的“是谁报的警”,而是匪夷所思的“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许母就一把抓住了警察的胳膊,指着齐晓卉战战兢兢地说道:“警察同志,救命啊,这个女人疯了,她要杀了我儿子。”
警察倒笑了,上下打量了许俊平一番,安慰道:“阿姨放心,她不会杀你儿子的。她要是想杀你儿子,那么倒在你儿子身上的,就不会是麻油、生抽、老醋了,就是换上洁厕灵,也要比调料能伤人,是不是?好了,你们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儿子没了,他们把他给害了!”齐晓卉突然放声哭了起来,随即趁着吴雪飞一个不注意,一头撞向了许俊平,“畜生、人渣!你还我儿子!”
许俊平吓得躲在了警察的后面,虚张声势道:“齐晓卉,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把儿子藏起来,是他自己趁我们不注意,跑出去的。”
吴雪飞也懒得跟他们纠缠,而是一脸严肃地问警察:“警察同志,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在外面偷女人,要离婚,连儿子都不要了,还不肯付生活费。我们想把孩子送过来跟他亲近一下,希望他看到孩子能够想起自己还是一个父亲。没想到孩子送到这里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打电话告诉我们孩子不见了。警察同志,我们现在怀疑他是为了逃脱抚养责任,把孩子给害了,你们能不能帮忙给找找?”
“有小孩儿失踪?”警察也紧张起来,马上转向许俊平,“你说说具体情况。”
“警察同志,我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害他,她血口喷人!”许俊平指着吴雪飞,辩解道,“是这样的,小孩子不听话,他奶奶就教育了他几句,没想到他还顶嘴,我忍不住就拍了他两下,谁知道他人小气性大,一个没注意就跑了。”
“什么叫是你的儿子你不会害他?那你打他干吗?”吴雪飞伶牙俐齿地反驳。
“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一下怎么了?”许母怒气冲冲地反问。
“哟,自己儿子都养成人渣了,还想教育别人的儿子,你这脸怎么比屁股还大啊?”吴雪飞讥诮道,“你怎么不先教育好自己儿子,让他当爹要有个当爹的样子啊?”
“你……”许母气得说不出话来,警察打断了她们的争吵。
“好了,好了,你们有没有一个轻重缓急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孩子,知不知道?”说着,转身问许父,“孩子跑出去多长时间了?所有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你们都找了吗?”
许父有些难堪地说道:“孩子一直是跟着他妈妈的,我们还真是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这样啊!”警察意味深长地扫了许家三人一眼,转而问齐晓卉,“你知道孩子会去哪里吗?都找过了吗?”
齐晓卉没有回答,只是魂不守舍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问了一句就挂了,哆哆嗦嗦地说道:“不在老师那儿。”说着,又拨了一个电话,一样的问话,然后挂掉了,看着吴雪飞绝望道:“崔颖儿接的电话,她在家,说是没看见乐乐。雪飞姐,你帮我一起想想啊,乐乐还能去哪里啊,我真的想不出了,我是不是不配做妈妈啊?”
警察也有些动容了,看着许俊平的眼神就很是不屑了,冷冰冰地问道:“你们把当时的情况好好说说,这样才能早点儿找到孩子。”
在警察的逼问下,许俊平才解释了乐乐逃出去的原因。原来许家父母当时一见齐晓卉的架势,就知道了她的目的。虽然对于这个孙子,他们也并不怎么在意,但是也知道,儿子离婚的事情,若真是闹上了法庭,乐乐的抚养权到底归谁,还真是不好认定。
而且离婚离到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要了,这样的说辞,还是让一向为人师表的老两口儿难以启齿的。他们也看得出来,齐晓卉此时一定是在气头上,若是硬碰硬,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因此就以“小不忍则乱大谋”为由,劝儿子先忍耐一时。
他们不相信一直跟儿子相依为命的齐晓卉,会真的舍得将乐乐给他们。只要到时候齐晓卉带走了乐乐,他们就可以说是儿媳妇为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不惜放弃自己这边的抚养费的。这样面子保住了,里子也不损失什么,才是上上之策。
算盘打得虽然好,却也难保齐晓卉真的养不起儿子,就此将乐乐丢在了这里。所以许俊平觉得,父母考虑问题还是太简单了。这让许家父母听了很不快,于是言语之中,便抱怨齐晓卉是临时抱佛脚。三年来,逢年过节都不带着儿子来看他们,现在知道要把儿子丢过来了,明摆着就是欺负他们两个老人是当老师的,一向好面子,所以才敢这么做。
说着说着,他们还猜测齐晓卉可能外面有男人了,不然一个没工作的女人,怎么可能孤身养着儿子,没跟他们伸手呢?许母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屑,而且就是当着孩子的面说的。已经六岁的乐乐虽然不怎么听得懂他们的话,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也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便死活不肯叫爷爷、奶奶。
这下许俊平火了,非逼着乐乐叫爷爷、奶奶,为了让乐乐就范,还在他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两下。本来就已经很生气的乐乐更加不服了,奋力反抗道:“他们说我妈妈的坏话,他们都是坏人,不是爷爷、奶奶!还有你,你不是爸爸,我没有爸爸,我也不要爸爸!”
儿子的犟头倔脑让许俊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要把他拎到小房间里关起来,以示教训。乐乐哪里肯被关,扒着门框拼命挣扎。许俊平一个没抓住,他就飞快地逃到客厅,旋即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等许俊平回过神儿来追下楼去,早就不见了乐乐的影子。许俊平既不知道乐乐平时都会去哪里玩,更不知道如今齐晓卉住在哪里。跟自己的父母在小区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心里也害怕儿子出事,这才打电话给齐晓卉。
听说儿子是为了维护自己被打,然后又逃走找不到的,齐晓卉更是心疼、悔恨全都纠结到了一起。对许俊平恨之入骨不说,连原先不愿意牵扯的许家父母也一并恨上了,跌坐在地板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么说,小孩儿找不到也就只有这一两个小时?”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警察沉吟了一会儿,建议道,“而且你们能找的地方也还没有找遍,对吗?这样的话,你们再提供几个地点,我们先帮忙找吧。实在不行再按照失踪立案,你们看可以吗?放心,瀛洲市交通不是很方便,现在又是晚上,孩子离开当地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就是,就是,小孩子哪会失踪啊,只不过是调皮不听话跑了出去,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里玩着呢,不然这么晚了,怎么会不知道回家?”许俊平忙顺着话说道,“警察同志,小孩子我们自己会找的,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警察点点头,正要离开,只见许母阴沉着脸,上前一步拦住了,“不行,事情还没完,你们不能走。”说着,她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不满道,“这些算什么了?她把我们家的东西都砸坏了,就不用赔的?”
这倒让民警有些奇怪了:“你们不是一家人嘛,这谁赔谁,还不是一样的。”
许母强硬道:“谁跟她是一家人了?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就算是儿子、媳妇,成了家也是各过各的,怎么就不要赔了?”
孙子不见了,作为奶奶,不惦记着怎么去找,却还在纠缠被砸坏的东西。警察看着许母,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心里想着,要么是婆媳关系差到了极点,要么是这老太太就是个极品。于是他也不想跟她多说,转头对齐晓卉说道:“老人家有些古怪,你就不要计较了,让他们估个价,多少给点儿钱吧,还是找儿子要紧啊!”
齐晓卉根本就不理许母,紧紧攥着手机,翻找着通讯录,看来是在寻找乐乐有可能去的地方。吴雪飞看着可就光火了,逼视着许母,道:“你跟谁算账呢?你儿子嫖娼亏了本,你媳妇自愿卖掉房子给他还债,还不让他们母子住到你家来。你儿子带着家里剩下的钱一走了之,就跟死了一样三年不见人影,你们也不知道去看看孙子。今天孙子第一次登门,你们还把他给打跑了,这笔账是要好好算一算了。要赔东西也容易,让你儿子先把抚养费付了。”
“付什么抚养费?”许母看着吴雪飞,后退了一步,嘴硬道,“抚养费是我儿子的事情,她砸的是我的家,一码归一码。”
“放你娘的臭狗屁!”吴雪飞险些一口唾沫喷在许母的脸上,“你是没心没肺啊,还是老年痴呆啊?敢情你们许家的家教就是嫖娼、赖账、生了儿子不养的,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脸皮长到屁股上去了吧?是了,能养得出这么黑心黑肺、没人伦、没道德的儿子来的人家,哪里还会有脸皮,恐怕是连屁股皮都没有了,只剩下脚底皮了!”
虽然许母是当老师的,但她的口才是体现在强词夺理上,这种阴损刻薄的骂人话,可不是她的强项,因此竟被吴雪飞骂得哑口无言。警察倒是听明白了,只是听明白归听明白,从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还真不好开口下结论,因此只是劝着齐晓卉:“怎么样,还有哪里没找过,孩子在不在亲戚家里啊?”
齐晓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吴雪飞也急了,问道:“你刚才打给谁了?是家里吗?”
“家里哪会有人,就算乐乐去了家里,他没有钥匙,也进不了门啊!”
这倒是,乐乐放学都是要人去接的,确实没有钥匙。吴雪飞愣了一下,反问道:“那你刚才给谁打的电话?”
齐晓卉哭着说道:“打给秦诺的,乐乐常去她那里玩,她也对乐乐好。我想乐乐心里埋怨我了,也许会去她那里。可是她说没看见乐乐,她这就赶过来。”
吴雪飞当机立断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就剩下自己家里没去找了,还不赶紧回家。跟秦诺说,我们去家里了,要是家里也没有,那就真的只能报警了。”
说着,她一把拉起齐晓卉就跑出了许家,走到小区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回家,我去茶室,也许乐乐会去茶室找我。”
想到自己加班的时候,确实经常将乐乐放在茶室,齐晓卉点了点头。吴雪飞放开了她,想想又不放心,重新拉住她说道:“我们先去家乐福超市,让秦诺到超市来接你。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去。”说着,拿出了手机。
在家乐福超市门口,吴雪飞将齐晓卉移交给秦诺,自己就朝茶室赶去。秦诺看着齐晓卉,忍不住抱怨道:“谁让你将乐乐丢到许俊平家里去的?就许俊平那德行,乐乐给他那不是全毁了?你别看许俊平他爸妈都是当老师的,就以为一定能教育好孩子。许俊平那样儿,还不是他爸妈教育出来的吗?连个畜生都不如,前车之鉴啊!你已经被他害得够惨的了,还要搭上乐乐,你是不是脑子被砸坏了?”
说着,秦诺一眼看见齐晓卉哭肿的眼睛,不忍心说下去了,于是又劝开了:“明明知道他是个人渣,你还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你怎么想的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到时候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帮你承担点儿房租。乐乐我也想好了,我妈天天催着我结婚,归根到底就是想要个孩子陪她解解闷。到时候我跟她说一下,你加班的时候把乐乐放我妈那里去就可以了。季总那边我也打招呼了,只要你这里事情定下来,就去我们酒店应聘厨师。不管怎么说,在酒店一年四季都有工资,比导游只能做三四个月总要好一点儿,说不定你就能攒下钱来了。”
秦诺絮絮叨叨地说着,齐晓卉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正在这时,齐晓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像触电一样,拿过来就放在耳边,叫道:“乐乐,乐乐,你在哪儿呢?你吓死妈妈了,你快说你在哪儿,妈妈这就来接你,妈妈再也不让你离开妈妈了!”
秦诺目瞪口呆,问道:“你看清楚来电显示没有啊?是不是乐乐啊,你就这个样子?”
齐晓卉呆呆地捏着手机:“我不知道,里面没人说话。”
秦诺疑惑地接过手机,“喂”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略带迟疑的声音:“请问,你是许嘉乐的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