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一咬住手电筒,翻转身体,从侧躺换成趴着,自头顶找出一个粉色小铁箱,表面印着初九喜欢的卡通人物。他打开密码锁,取出一瓶特效药,倒出两粒,说:“来,先把药吃了。”初九吃药非常乖。喂完药,他拧上瓶盖,将身下的毛毯扯出来,使用胶带和一些工具,或粘或支撑,隔出一片小区域。他理解小丫头的心情,也不强迫对方,提前弄出来是做应急准备,实在忍不住,自然会用的。
时光流逝如无形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无比。初九一把拽下耳中的耳机,似乎情绪异常烦躁,导致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不想听,听到任何声音都会加大痛苦。她闭上双眼,额头顶在棺材壁上,整个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唯有泛白的小脸在药力的作用下逐渐好转。可惜无法扭转局势。
颛一帮不上忙,唯有减轻呼吸,时刻关注青铜棺外的细微变化。
“嗯?”颛一抬手敲了敲棺材壁,认真听着响起的声音,又全神贯注嗅了嗅,而后一把推开棺材盖。
八天六个小时四十三分钟十二秒,世界再一次变化。
颛一重新按下计时器,不管世界变化后星球自转一圈是多久,他全部依照熟悉的二十四个小时为一天统一计算。
这是一间简陋的病房,木头材质的窗户框,用钉子固定住的玻璃,受潮脱落的白绿两种颜色的墙壁。病床一共有十张,胡乱摆放到各处,像是被人大闹过一场。
女魃的青铜棺位于病房中央,旁边一侧倒着一个散发刺鼻气味的搪瓷痰盂,和一个缺角的深蓝色塑料脸盆。
初九探出半个脑袋,匆匆忙忙扫视一圈,意识到医院会有卫生间,连忙手脚并用翻出棺材,光着脚丫就往病房外跑。
“等会!”颛一抓住初九的后脖领子,说,“别急着乱跑,再等一会,我跟着你一起去。”
说罢,他从青铜棺材里翻找出一双大人拖鞋给初九穿上。由于初九在丧尸世界接近尾声时跑丢了鞋,所以到现在一直没有合适的鞋子可以穿。
“快点!”初九跺着脚催促道。
颛一从棺材里又翻找出一只手电筒和两把手枪。一把给初九。一把自己留下。这才手臂一挥,青铜棺材化作一团灰色雾气,消失于掌心之中。“走!”他拎起初九往外跑,似武侠小说中的凌波微步,再配合上超过常人的嗅觉,立马来到距离最近的卫生间门口。是一间男厕。
颛一按了一下开关,灯却没有亮。他把手电筒塞给初九,说:“进去吧,里面没有人。”
“嗯。”初九抱着手枪抱着手电筒急忙冲进去,打开第一个隔间,紧接着失声大叫,“怎……怎么这么脏啊!”
颛一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一边打量两侧的阴暗走廊,一边回答道:“忍耐一下吧,你也不用去看其他隔间,都是一样的。根据气味判断,你打开的这一间是情况最为乐观的。”
“好,好吧。”初九非常相信颛一的话,听到颛一如此讲,便不再去看其他隔间,直接关上了门。
“看样子像是废弃的,但为何……”颛一分析着眼睛看到的和鼻子闻到的情况。
晚风吹动,树叶簌簌,乌云慢慢散去,一轮诡异的血色月亮照亮孤山之中与世隔绝的建筑。一切都被披上一层似有似无的绯红薄纱。给人一种会有魔女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骑着扫把离开废弃城堡的气氛。
“红月?这个世界背景是红色的月亮吗?”颛一认真思索。除了第一次穿越外,世界每一次变化,他的脑子里都会多出新身份的一段记忆。“这次的新记忆为何如此乱七八糟?”给颛一的感觉就像是一部剪辑失败的电影,时间轴全部混乱,无法连接成有意义的片段,成为一张张场景跳跃的定格照片。
他花了数分钟,从众多“自己”被一帮衣着白大褂的男人女人们绑在病床上打针的画面分析出,自己在这个世界背景的新身份是一名精神病患者,非常危险会伤人的那种。
“这里是一家精神病院?”颛一敲了敲门框,问,“喂,丫头,你的新身份是什么?”
“新身份?”初九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她同样思考了许久,回道,“精神病,嗯,应该是。我的新身份是一个精神病人。似乎成天和石头讲话。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新记忆乱乱的,整理不出太多头绪。”
“好吧。”颛一说,“我们都是精神病,这样就暂时不了解这个世界背景了,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初九没再接话。过了小会,厕所里传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响,听上去像是有水珠不断掉落。颛一嗅了嗅鼻子,转身走进去,仰头看到墙皮掉落严重的棚顶,靠近窗户的一角,渐渐浮新出一团蠕动的黑影。水珠就是从黑影中低落而下。
“哥。”隔间里传出初九的声音,她问,“哥是你吗?”
“嗯,是我,怎么了?”颛一问。
“你怎么进来了啊?你去外面等我呗。”初九说。
“好。”颛一加重脚步声音,倒退着走出去,走到门口原地踏步几脚,随即不发出一点响动地走回来,眼睛始终盯着那团黑影。就这一会功夫,黑影已经从拳头大小扩大到人脸大小。细细观察,竟真的是一张人脸。一张长发女人的脸。皮肤不带一丝血色。
她眼中转动,落向颛一,露出笑容。
颛一回以笑容,附带着打了一声招呼,“嗨,你好啊。”
女鬼仍旧露着笑容,一根根头发从黑影中落下,并疯狂生长。
颛一拿起墙角的拖布,一脚踩断前面湿漉的布条部分,用木棍戳向棚顶的女人脸,说:“喂,你想干什么,赶紧走,这里是男厕。”
初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问:“哥,你怎么又进来了?你在和谁说话?”
“没事,有个大妈想偷看你,我这就给撵走。”颛一一边回答,一边用木棍戳女人脸,连续戳了好几下都没能碰到。
女人脸露出一个嘴比脸大的狞笑,每一颗牙齿都仿佛被特殊打磨过,排列在一起像是锯齿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大妈”两个字生气了,她望了一眼卫生间对面的病房,里面的一张病床立马自己动了起来,紧接着凌空而起,重重砸到卫生间门口。
初九听到这一声重击,吓了一跳,也明白发生了状况,赶紧说:“哥,要不要把手电给你。”
“没事,你留着用,我看得见。”颛一略加思考,继而拉开初九旁边的隔间门,用木棍在脏兮兮的恶臭沟糟中戳了一下。
女人脸见到颛一用戳到屎的棍子戳自己,立马惊声尖叫,“你,你,你别过来啊!护士,护士,护士快来啊,这里有个病人在玩屎!”
“什么叫玩屎?”颛一十分不满,“这叫战略性武器,不战而屈人之兵!”
女人慌忙消失了。只留下沁水严重的墙皮和一地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