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南京
11月的江南,秋风阵阵,天气开始转凉。
此时,淞沪抗战已经结束。卢沟桥事变以来,中国军队屡屡受挫。
11月5日,日军10万人在金山卫登陆。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4天后,中国淞沪守军被迫撤出上海,上海被日本侵略军占领。
以上海机场、航空母舰为基地的日本飞机如入无人之境,肆无忌惮地对毫无遮掩的中国军队进行往返空袭。炸弹的撕裂声,枪炮的还击声,伤员的呻吟叫骂声混杂在一起,稻田里随处可见尸体与血水,空气里搅拌着难闻的各种气味。
没有足够的防空力量,中国军队像案板上的面,被日军飞机肆意挤压搓揉,付出了惨痛代价。
早在1935年,国民政府的德国军事顾问法尔肯豪森就预见到了日后会在江南有一场大战。这位日后纵横北欧的德国陆军名将把自己的研究融入了那份《关于应付时局对策之建议书》中:“……东面有两事极其重要,一是封锁长江,一为警卫首都,两者有密切之连带关系……长江封锁于中部防御至关重要,亦即为国防之最要点,防御务须向前推进。江防须封锁江阴,陆防须利用许多地险及天然便于防御之地形,推进至上海附近……”
法尔肯豪森基本准确地判断了日军可能的进攻方向和特点,并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提出了主要防御地区、兵员配备和可以采取的相应措施。日后中国军队保卫上海与南京、决堤花园口、退入内地持久抗战等行动,大多在这个文件指导下进行。
按照法尔肯豪森的设想,中国东南国防的第一道防线是以淞沪、吴福、锡澄构成的永久工事,其后是江阴封江,再次是保卫南京。
由于日军在上海不断投入兵力,尤其在重武器方面具有压倒性优势,淞沪前线战局已定,11月12日,日军占领上海,自此时起,南京保卫战拉开序幕。
经过熔铁般的淞沪大战,筋疲力尽的国军主力无力再战。11月22日,日本华中方面军向大本营报告,必须要攻克南京,才可以迅速解决事变。随后日军地面部队分3路进攻南京。
一场混乱的外围战过后,南京城很快暴露在日军面前。12月6日,国民党军队宣布南京戒严。第2天,全城宣布为战斗地区。
在与留守的城防司令唐生智做了最后交代后,蒋介石带随从驱车到了机场。
此时,负责蒋介石撤离安全警戒的五大队飞行员罗英德正在机场上空盘旋,他是奉命从安庆飞到南京上空的。这一刻,中国空军能升空作战的飞机已经没有几架了。
由爱德文·史密斯驾驶的蒋介石的运输机,一直在罗英德和僚机的掩护下,经过安庆来到了汉口。
南京保卫战打响后,蒋介石先后调集15个师不足10万人参与南京守城战。然而,此时参与南京作战的中国军队,不管是兵员素质还是士气,已与淞沪会战之时不能相提并论,部队战斗力严重下滑。
中国军队在南京保卫战中的抵抗是激烈的,表现是英勇的。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下达了“卫参作字第36号”命令,内容为:“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土、摇动全军,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后移,定遵委座命令,按连坐法从严办理。”企图以破釜沉舟的精神背水一战。
被蒋介石寄予最后一点希望的,是苏联航空志愿队员尽快到达南京。
此时的南京机场上,还存留着的飞机大约有30架左右,主要是老式的美、英和意大利的飞机,部分飞机已经不能使用。当时,日本人已经不对南京的空中力量做太多防范。为了尽快占领南京,敌人加大了空中打击力度,轰炸机一波接一波对南京空袭。
进入冬季后的一段时间,南京的天总是阴着,苍天也像是对入侵者怀有深深的怨意。连续几天,一直在下雨,伴着雨丝,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凉意。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天气,11月22日,阴云除去,漫天透明。为配合地面行动,日本海军第13航空队的6架“96”式舰载机掩护第12航空队的两架97式舰载攻击机出动,对南京进行空袭。
当天,普洛科菲耶夫率领的第一批苏联空军志愿队刚刚到达南京,还没有来得及在机场上疏散,警报就响起了,日本人来袭击了。
7架伊-16战斗机立即升上了天空,一场激烈的空战开始。此前,日军进行类似的空袭时从来都是大摇大摆的,因为,他们知道,南京机场上的中国空军的防卫力量已经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
但是,这次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空中竟然出现了从来没有见过型号的飞机,并且,这种飞机是“底翼单叶,缩进去的滑轮”,格外灵活,速度也快。这些飞机以一种异常的动作,向他们发动阻拦与攻击。
对手显然经过了战术训练,并且有实战经验,一交手便不一样。一场激烈的搏斗开始了。空战在2500-3000公尺的高空进行,很难分清谁是敌机谁是自己的飞机,只听到风声一般阵阵的机关枪声。
随即,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降落伞,有飞机坠落下来。
又有一队战斗队升上了天空,在离机场不远的山头上空继续进行战斗,敌我双方的飞机时而水平方向展开,时而垂直互相追逐。一架飞机起了火,径直栽向地面,机身上有一个红色的圆,是日本战斗机,天空中又出现了降落伞。
射击声渐渐平息下来。这场战斗,日本人一次损失了3架飞机,其中两架轰炸机和一架“96”式战斗机。
战斗中,苏联中尉飞行员涅日单诺夫·尼古拉·尼基福诺维奇牺牲,时年24岁。他是第一位牺牲于空战的苏联援华空军志愿队的飞行员。
当天夜里,日海军第2联合航空队给航空本部发回电报:我机8架当天空袭南京时,与可以收起起落架的6架“单叶战斗机”展开空战。第13航空队一架战斗机在南京上空被“敌战斗机一架”追踪,飞行员三等航空兵曹宫崎康治下落不明。
第二天,美国《纽约时报》驻南京记者发出报道,题目是《苏联飞机保卫南京》。又过了一天,日本《东京每日新闻》刊登了题为《判明被我军击破的敌机是新来的苏联飞机,已确定其飞行员也一起参战》报道援引了日军“舰队报道部”11月23日午间11时发表的讯息,讯息中明确指出,依据内部消息,确定有11名苏联飞行员到南京参战。
日本媒体披露的11名飞行员,正是普罗科菲耶夫率领的第一批到南京的苏联援华志愿队的飞行员。
随后,苏联援华的后续战斗机大队飞机陆续来到南京等地,加入战斗行列。到12月初,南京已集中23架伊-16飞机。12月1日,苏联飞行员当天就5次升空,拦截向城市飞来的日轰炸机,尽管敌数倍于我,飞行员贝斯帕洛夫、科夫留金、沙莫宁、苏必其等仍勇敢地投入了战斗,击落了6架日机。苏联飞行员安德烈耶夫牺牲,列米佐夫跳伞,跌进了日本炸弹爆炸后的弹坑里生还。苏联飞机损失两架。
为了袭击上海的敌人以及保卫南京,苏联志愿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库窦莫夫击落王牌
在库窦莫夫的记忆里,南京机场位于城市的西南郊,三面有通道,南面是一座很高的秃山。机场上有一条铺着碎石子的起飞跑道。
库窦莫夫驾驶着涂上中国识别标志的战斗机从兰州起飞的时候,原本计划是飞向上海。为他们领航的是中国空军四大队二十一中队的中队长董明德和日后大名鼎鼎的乐以琴。董明德会讲几句俄语,他是东北人,小时候与一个来自乌利亚的俄国猎人相处较好,那时,董明德给自己定了每天向猎人学一个俄语单词的计划,时间久了,便会了一些俄语。而乐以琴因为不懂俄语,所以没法交流。但是,在库窦莫夫的印象里,中国飞行员都是勇敢的。
在空中,他们被临时告知,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去不了了,于是改降南京。
在南京降落后,飞机被分散摆放,彼此间能够望得到。
没有来得及喘息,警报便响起来,库窦莫夫仓促地上了飞机,紧急升空。
来袭的有近20架的轰炸机和负责掩护的“96”式战斗机,对这种飞机,库窦莫夫他们并不熟悉。
日本人轰炸南京的频率很高,每天要来四五次,库窦莫夫他们几乎要在机场待上一天,只有夜晚才可以稍事休息。
第2天,天色还不亮的时候,马上要做好战斗准备。飞行员坐在座舱里,等待着塔台的命令。
江南的空气里,清冷中泛着潮湿。忽然,机械师高喊起来:“日本,日本。飞机!”
库窦莫夫顺着机械师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冲着耀眼的阳光方向,有一群黑点,正朝这边移动而来。
没有起飞的信号,这种提醒大家预警的红色信号总是来得晚,空中监视与警报反应太慢。
机械师已经在摇螺旋桨,飞机开始起飞。飞机要做横向飞行以便收起起落架,收起落架需要摇动机械传动滚轴手柄42下。此时,库窦莫夫看见敌机已经到达机场上空并向他的飞机冲来。
“该死,快呀,快!”库窦莫夫大叫。
已经来不及,他抛开收起落架的念头,开足马力对着敌机冲了过去。两架飞机头对着头,“膏药旗”的红色格外耀眼。
敌机开火了,库窦莫夫感觉机身颤抖了一下。
敌机避开,从上方呼啸着掠过,然后直线陡降到下方再拉起,想咬住库窦莫夫的尾部发起攻击。
库窦莫夫将飞机改平,用足力气摇收起落架的手柄,就在敌机要攻击的几秒钟前,起落架终于收起来,飞机立即像脱缰的野马猛地冲了出去。
“乌拉!”库窦莫夫高呼。
由于猛地向上一冲,飞机几乎是迎着敌机竖了起来。
双方同时开了火,但都没有击中对方。
两架飞机转着圈互相追逐着,在空中翻着筋斗。高速旋转使得库窦莫夫感到眼花缭乱,形成的气流使机翼上的包布一会儿鼓起,一会儿瘪下。敌机身上的箭头及“膏药旗”的颜色在高速运动中化成了血红色闪电,它像一头狡猾而又难以捉住的疯狂的狐狸。
这种时候,其实比的是勇气和信心。很快地,敌机坚持不住了,终止了旋转追逐。
立刻,库窦莫夫抓住了机会,近距离朝敌机的“肚子”射出了一串子弹。
“见鬼去吧!”库窦莫夫咬着牙叫道。
敌机坠落到机场边上。当库窦莫夫落地的时候,几个中国飞行员跑来,向他表示祝贺。董明德走上前,很激动地告诉他,他击落的是一个日本“天王”飞行员。事后库窦莫夫才知道,那个日本王牌飞行员是号称日海军陆战队驱逐机“四大天王”之一的白相定南。
两个月后,库窦莫夫因为击落两个日本的王牌飞行员而被授予红旗勋章。
又过了两天,同样在南京机场,库窦莫夫又击落了一架日机。飞行员跳了伞,被捉住。
在大队指挥部里,库窦莫夫见到了被自己击落的飞行员。那名飞行员原本是要自杀的,很可惜手枪被库窦莫夫的机枪打坏,枪管变形,子弹射不出。
日本人衣衫上缝着“不可战胜”字样,这些字样是日本姑娘为飞行员缝上的,发给那些帝国空军优秀的勇士们。他鬓角被烧伤,睁着一双恐怖的眼睛,手不住地发抖。库窦莫夫没有与他交流,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他在想,这些异国的飞行员,其实和自己一样,年龄差不多。
还有下一场空战在等着自己。
对上海的进袭
晚饭后,轰炸机大队接到通知,全体飞行员到饭堂里紧急集合。
昏暗的灯光下,空军顾问日加列夫、大队长基达林斯基、政委塔留金、参谋长彼图霍夫、副大队长马琴站在饭桌前,表情严肃。
日加列夫用笔在航图前敲点:“同志们,有新任务,按照指挥部的决定,天亮前,我们要派出两批飞机,轰炸这里,与这里。”他的笔指向了两个地点。
按照事先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援华志愿队将轰炸两个目标:一处是上海长江入口处停泊的日本军舰,一处是有日本轰炸机和战斗机驻扎的上海机场。上海沦陷后,机场落入敌手。
根据分工,基达林斯基率一路前去轰炸日舰。马琴率一路轰炸机场。
领受任务后,各路立刻着手制订方案,研究选择可以隐蔽到达目标的航线。
为了达到任务的突然性,两组都选择了由南京起飞,沿长江右岸飞到海上,再折返从海面接近目标。这样可以缩短敌人发现我机的时间,出乎意料发起攻击,在敌高射炮火力网覆盖范围内做最短的停留,并在敌机出现时可以迅速脱离。
或许是因为来中国后第一次执行大规模的轰炸任务,人们都有些兴奋,同时,又有大量的准备工作,那天夜里,许多人久久不能入睡。
第2天凌晨,马琴他们很早便起了床,来到了机场。天边朝霞刚刚升起,飞机已经升空,编队按照预定计划向目的地飞去。
能见度非常好,飞机的左侧是银光闪闪的长江,右侧是起伏的丘陵和田野。
很快就进入了大海,几分钟后,海岸上出现了上海的城市轮廓,海面上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只与军舰。
船只越来越近,航线上有了一团团黑色的爆炸了的烟雾,敌人军舰上的高射炮开火了。
避开了炮火,马琴他们仔细寻找目标。
只见城市上空飘着淡淡的炊烟,机场在哪里?
马琴打开了座舱盖,向地面瞭望。忽然,他发现了长长的跑道和被隐藏起来的敌机。
“柯思嘉!看哪,目标在我们下方!”他大喊起来。
飞机越过了目标,炸弹没有来得及投下去。他们决定左转弯飞到海里,避开高射炮火力网,再次接近目标。
有一架CB轰炸机被敌人击中,冒起了烟,转弯向下飞去。
这时,马琴看到有6架战斗机企图向他们进攻。但是,CB飞机处于有利位置,立刻,机枪的密集火力雨点般射向敌人,有两架敌机起了火,栽了下去。日本人没敢在海上追击。
“注意,转弯再次进入。”马琴下了命令。
“向右5度,保持航向。”领航员柯思嘉·奥列赫诺维奇平静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投弹。”马琴叫道。
立刻,一股焦煳味传来,飞机稍稍上昂,炸弹投了下去。
投弹后的飞机降低了高度,加了马力,冲出了高射炮火力网,并摆脱了追来的敌机。
射击士报告说他看见机场上的敌机被炸毁,许多地方起了火。
此次轰炸,估计炸毁了30多架日本飞机。
这一天,苏联志愿飞行员还击落日军轰炸机6架。
多年后,马琴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那次轰炸,他认为胜利的力量来自团结和友谊,第一次任务的完成就鲜明地证明了这一点。有4名射击士受了轻伤,医生很快为他们进行了治疗。机械师和中国人一起去给飞机加油。他说,中国的机械师和机场人员全心全意地帮助我们。对我们都非常友好。
敌人开始报复,警报声又凄厉地响起。几架伊-16战斗机又升上天空。几分钟后,机场上空出现了日本飞机,“燕子”勇敢地迎上去,双方紧张地缠斗在一起,开始了一番混战。
总共有8架日本战斗机向机场进攻、扫射。有一架伊-16在低空同三四架敌机展开了格斗,成功地盯住了一架日本战斗机的尾巴,将敌机击落了,但它的背后有两架日本“95”式战斗机也跟上来,“燕子”着火了,在大家视线中坠落地上。
两架伊-16立刻包抄上来,一梭子弹使敌机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个人的孤身行动
进入12月,中国空军能上天的飞机已不足20架,且机种不一。主力第四大队的飞行员绝大部分去了兰州,接受改装援助的新飞机,留在南京的人员寥寥无几。到12月3日,仅剩下从兰州为苏联飞行员领路回来的乐以琴、董明德两人能够升空作战,迎战数十架日机。乐以琴毫不畏惧,驾驶战机在日机机队中走起了“凌波微步”,致使企图左右夹攻他的两架日机互撞。更多的日机很快围了上来,乐以琴的“2204”战机不幸中弹起火。乐以琴在跳伞时为防止给日本人当靶子,推迟打开降落伞的时间,触地牺牲。
乐以琴牺牲后,国民政府和社会各界予以了隆重悼念和很高的评价。政府发给其遗属一万两千元抚恤金,但乐家挥泪将这笔抚恤金连同部分家产积攒在一起,在芦山东街创建了私立伯英中学。
激战中董明德顺利突围,作为最后一架战斗机,董明德第2天再次出击,发现了正开向宣城准备袭击南京后路的日军地面部队,他到了这支部队的上空,把所有的弹药都扫向他们,使这支部队几乎瘫痪。日本随军记者拍下董明德飞机的照片,记录了中国空军最后一架飞机袭击的情景,董明德因此有了“打不死的董明德”的称谓。
就是这个懂点俄语的董明德,早在8月21日,差点击落日本海军要员。当时,日本海军参谋大泷西次郎乘坐木更津航空队的“96”式去中国战场视察,同时有6架“96”式一并前去轰炸扬州,他们在中途遇上董明德,有3架“96”式当场被击落,大泷西次郎乘坐的那架“96”式一直被董明德驾驶的霍克-3追着打,被打得满身子弹孔,被迫在济州岛降落。
不仅是董明德,还有一个孤胆英雄。在次年的5月,南京失陷后,为了祭奠敬爱的国父孙中山先生,也为了向残忍屠杀我同胞的日寇宣示中国人不可辱的意志,他单独驾机,在中山陵上空盘旋三圈,虔诚地将一束白玉兰从空中投下,用这束洁白的素花,表达了中华儿女不畏强暴、光复山河的决心。他还投掷花圈祭祀,花圈的飘带上有蒋介石亲笔的“必雪此耻”四字。此前,日本兵占领南京,在中山陵推倒孙中山铜像,揪着铜像的耳朵照相取乐。
一个人,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中山陵上空宣示,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世人,中国不会亡,只要剩下一个人,就会战斗到底。
这个人叫汤卜生,是中国空军五大队25中队飞行员。他驾驶的飞机是宋美龄赠予陈纳德的霍克-75型战斗机。
仅仅3个月后,在衡阳上空,汤卜生在拦截敌人27架轰炸机时,被敌机围攻,飞机中弹起火,他以身殉职,年仅26岁。他用年轻的生命证明,没有什么比一种承诺更重要,比一种坚持更宝贵。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苟且地活。
单机载回两个人
形势愈发紧张了,日本人对南京机场的异常情况有了警觉,加大了对机场攻击的频率和力度。
机场上不到半小时又响起了空袭警报。此时,日本飞机在数量上占有明显优势,苏联飞行员经常要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七。而且日空军有能力在一天之内发动数次空袭,苏联飞行员只好频繁升空迎敌。
由于缺乏具备战斗经验的协同指挥员,以及担心敌人的数量优势,开始的空战基本是各自为战,没有像样的组织与战术。日本人不停地攻击目标,每天都有5-6批次轰炸机来袭。中苏要起飞5-6架飞机对抗敌人50架轰炸机和20-30架战斗机。
持续的战斗令飞行员筋疲力尽,损失不断上升。
12月底的一天,库窦莫夫与董明德、茹科茨基、潘纽科夫、赫里雅斯窦奇被派往上海侦察日军地面部队的动向,董明德带路。从空中望下去,只见整个江南地区到处是部队,前线的边缘已经很难确定,各色服装混杂在一起。在那一刻,他们清楚了,日本人已经全面突破了防线。
于是,库窦莫夫立即决定返回南京机场。
降落之后,他们惊奇地发现,机场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几架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应急飞机在那里,地面人员所剩无几。无奈之下,飞行员们只好自己加了油和弹药。重新启动飞机时,只见远处敌机黑压压一片飞来,已经快到机场上空了。
匆忙地升空后,库窦莫夫看见茹科茨基的飞机发动机出了故障,发动不起来了。
“起飞,见鬼。”库窦莫夫在空中挥了拳头。
还在地面的茹科茨基此时也正着急,“决不能让敌人把飞机炸毁。”他说。
幸好机械师尼克尔斯基还没撤离,他镇定地安慰茹科茨基说:“没关系,我们来修好它。”
飞机很快修好了。
“我准备飞走,您呢?”茹科茨基说。
“别管我,我会渡过江去找自己人的。”尼克尔斯基说。
“那不行,我们一道走。”
“可飞机是单座的。”
“没关系,我们来想办法。”茹科茨基说。
随后,茹科茨基让机械师卸下蓄电池,让尼克尔斯基挤到了蓄电池的位置,飞机在冲进机场的日本人眼皮底下升上了蓝天,飞到了安庆。
南京守备司令唐生智的“破釜沉舟”精神,在蒋介石保存实力战略指导面前只能是软弱无力的,经过短暂的抵抗,付出了沉重代价后,就在蒋介石离开南京后两天,大校场机场陷落。12月3日,南京城陷落。
守城部队开始了仓促的撤退,使得这座千年名城成了屠宰场,30万人惨遭涂炭。
指挥层做出了决定——移驻南昌。飞行员接到命令,要立即离开机场以免遭到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