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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实验室里的 “即兴演出”

小狐仙蒲天姿早已步入中年。她从勾魂荡出去以后,在县里,在地区,在省里,始终是剧团的台柱子。风光年华过完了,如今戏曲团体不景气,演出没人看,她又不能像年轻人那样跳槽,摇身变成两栖明星或流行歌手,只好端起架子闲着。偶而她翻出当年夏文鉴代笔的一大堆书信,一封封读下去,勾起了浓浓的乡思。她在舞台上演过皇后、公主,演过感天动地的贞烈女子和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半生都在扮演别人,表露别人的思想情感,让观众哭,逗观众笑,渐渐忘记了自我。如今回首往事,忽然觉得唯有夏文鉴当年那份痴情才是至诚无欺、值得珍惜的。

她想自己还不太老,一切也许还来得及。与其呆在剧团里每月等工资,不如告假回乡“养病”。也许在远离尘嚣的故乡,能找到渴望已久的宁静。

小狐仙蒲天姿的突然降临,最惊讶的还是她的丈夫夏文鉴。

乍一见到妻子,他头脑里竟一片空白,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蒲天姿对他来说,完全成了陌生人,以往的满腹痴情早已风流云散,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但他面对这个女人,还是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

不过,这一回完全是蒲天姿采取主动。她的那双在舞台上倾倒观众的俏眼,充分施展媚力,传递出爱怨交织的炽烈光波,连生铁也会熔化,终于使文鉴战战兢兢地进入角色,勉强配合这位名角,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楼台会》。

自此之后,蒲天姿一心一意扮演“家庭主妇”的新角色。她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更新了家具,增添了花卉,营造起一个温馨的小天地。

天姿还认真钻研烹饪技术,翻阅一本本的菜谱,力求每天摆出美味可口的不同饭菜。夏文鉴心里明白,这是妻子想要消除隔阂,努力讨他欢心。对这位心高气傲的大演员来说,是极不容易的,这使他深受感动。无奈他身任育珠场的场长,工作千头万绪,分身无术,家庭生活也成了沉重的负担。

有一天,实验室急着要拿出一项重要数据。夏文鉴动员大家一鼓作气,加个夜班,在食堂里拿了几个冷馒头作为夜宵。

实验进行很顺利,眼看即将取得最后的成果了。文鉴亲自掌握数控探测仪,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荧光屏上闪烁不停的显示。突然,当当当,墙上的挂钟打了十二下,他心中一惊,自己一直在想着数据、数据,竟然忘了通知妻子一声。现在这么晚了,妻子不知焦急得什么样呢!

思想仅仅开了几秒钟的小差,荧光屏上刷地一跳,爆出耀眼的光斑,数据全部消失了。

窗外风雨飘摇,沉闷的气氛笼罩在屋内,千辛万苦毁于瞬息之间,每个人都懊丧不已。夏文鉴更是恨不得叫大伙狠狠地骂他一场,揍他一顿。

实验室里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起身离去。沉默了很久,有个女实验员轻轻地啜泣起来,惹得大伙鼻子都发酸。

夏文鉴攥紧拳头,砰地擂在桌子上,沉痛地说:“责任在我,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取得最后数据,决不跨出实验室的门槛!”

夏文鉴话音未落,忽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推门进来。她好像经过长途跋涉,筋疲力尽地靠在门边。两眼一闭,要昏厥的样子。

“啊,天姿!”文鉴心头一紧,急忙抢步上前,扶住妻子说,“天姿,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等你回家,天又下雨,不放心……”蒲天姿可怜巴巴地微睁双目,解开雨衣,从怀里取出一个饭盒,“文鉴,都是你爱吃的,我特地为你做的。”

饭菜尚有余温,是她的体温焐热的。夏文鉴接到手里,又感动又恼火:“咳,天姿,你犯不着这样为我操心。我工作忙,吃饭从来不当顿,胡乱塞饱肚子就算啦!”

“文鉴,你有妻子,有家庭,再也不能那样糟塌自己身体啦!”蒲天姿偎依在丈夫怀里,觳觫不已,不胜娇憨地说,“我以前亏欠你太多了,现在该让我尽尽妻子的责任!”她脸如桃花,两颊艳红,一双冰光潋滟的丹凤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丈夫的脸庞,特别惹人爱怜。

实验室的同事们忍不住暗自喝彩,能亲眼目睹这场演出,真乃三生有幸!

蒲天姿对丈夫确实出自真情,但也夹杂着演戏的成分。也许当久了演员,把现实生活也当成了表演舞台。

在实验室的强烈灯光下,天姿眯缝着眼睛,扫视四周,立即发现了敌情。坐在墙边的那个女人眼睛红肿着,似乎刚才哭过。而且,眼神很不对头,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还隐含几分嫉妒。

这更刺激了蒲天姿的表演激情。她故意向丈夫撒娇发嗲,说她受了风寒,头痛发热,表演得维妙维肖!

可怜的丈夫被妻子搅得晕头转向,束手无策,实验再也搞不下去了,只得在同事们的劝说下,背弃誓言,搀扶夫人打道回府。

不久,天姿怀了身孕。

她喜孜孜地把这消息告诉丈夫,丈夫却在专心致志地查阅什么资料,只是嗯嗯唔唔随口应付。

眼看丈夫痴情不再。蒲天姿再也克制不住,一气之下,扫落了满桌的资料,扑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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