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吃醋了?你再不娶我,说不准人家娶我。泥蛋脸上掠过一片痛苦的愁云
第二天,泥蛋在家抱头睡了一整天,第三天就跟娘一起上山挖苕了。泥蛋先用镰刀割苕藤,割了苕藤的苕地裸露出来了,每一棵苕根处红苕将地面高高凸起,撑开条条裂痕。泥蛋脱下衣服挂在地边的树桠上,在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举起山锄向一棵红苕挖去,翻出来十来个大红苕。桂凤见了喜笑颜开,说:我还从来没看见过有今年这么好的苕啊!可惜你不在家,我只插了两亩多。
泥蛋说:明年我不出去了,就在家做农。
桂凤说:不出去也好,在外打工挣不回钱来,还不如在家做农。回来把媳妇接进门,我和你爸盼着抱孙子呢。尤其是你爸,说走就走了,不能拖了。你也二十二踩上二十三的边了,年纪越捱越大。没钱我去想办法借。
泥蛋像个闷葫芦默不作声,他一边挖,一边将红苕拎起来扔在身后。桂凤在后面抹除红苕的根蒂和土,然后堆好。
正说着的时候,媒婆菊英火急火燎地来了,远远就喊道:桂凤,听说泥蛋回了?桂凤忙起身迎接。
泥蛋木愣愣站着喊道:菊英婶来了。
菊英说:泥蛋,你咋像个大姑娘似的,回来也不去秋红家,你到底什么时候接她进门?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的姑娘就像初夏树上的桃子,没长毛就被人家抢到嘴里吃了。你倒好,不急不慌,你是咋想的?
桂凤抢住话茬说:接,这就让他们到乡政府去扯证。
泥蛋说:那也太快了吧?
桂凤说:等什么等?你爸也等不及了,无论如何先把秋红接进门再说。菊英不满地说:再等黄瓜菜都凉了。说到这里菊英把桂凤扯到一边嘀咕着:我可听到风声,说二狗常约秋红玩呢。如果让脓头鼓起来了,就不好往下摁了。秋红和泥蛋是订了婚的,秋红娘看重你俩老的为人和泥蛋的忠诚厚道,也为这事急。
桂凤说:无论如何今年要他们把结婚证扯回来。
秋红家离桂花坪仅两里路,在桂凤的催逼下,泥蛋一大早走进了秋红家。秋红的娘彩云正在鸡笼前放鸡,她捉一只母鸡就抠一下鸡屁股眼,有蛋的放进鸡罩里,没蛋的母鸡和公鸡放走。泥蛋上前喊了一声:期娘(鄂南称岳母为期娘)。彩云回头见是泥蛋,用奚落的口吻说:泥蛋,稀客啊!泥蛋腼腆地一笑问:秋红在家吗?彩云用嘴巴一挑说:在绣房里呢!泥蛋应了一声就朝秋红房间走去。
秋红的门半掩着,她正在屋里对着镜子用梳子搭头发,从镜子里她看到了泥蛋,问:回来了?泥蛋说:回来了。秋红问:你不是说过年回的吗?泥蛋说:老板跑了,工资也黄了。秋红问:那咱俩的事咋说?泥蛋愣住了,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等等再说吧!秋红问:是缺钱吗?泥蛋说:钱也缺。秋红说:我知道你家有难处,你爸也没几天日子了。我爸我娘说了,没钱也要我过去,好让你爸安心地走。泥蛋感激秋红一家人通情达理,这样的好事搁谁头上都将感激不尽。没想到泥蛋依然说:还是等等再说吧!我不害你。秋红恼了,气愤地说:泥蛋,你年头还催我结婚,说今年再打一年工,腊月回来就娶我。现在你咋还推?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泥蛋急得满脸通红说:秋红,我是那种人吗?秋红说:那是为什么?泥蛋说:我真的不想害你。秋红说:我没嫌你家穷呀。泥蛋想了想说:秋红,我爸没多少日子了,咱俩先去扯证,明年再结婚。秋红说:干吗非要到明年呢?明年你就有钱了?泥蛋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太寒酸了。你就别逼我好不好?秋红只好让步,便问:那什么时候去扯证?泥蛋说:把苕挖完了就去。
这时大门外有人喊:秋红在家吗?彩云从伙房出来见是二狗,便问:二狗,找秋红有事?二狗说:我给秋红送书,她在家吗?彩云说:在家,泥蛋来了,在她屋里。二狗迟疑了一会儿便大声喊:秋红。秋红听到了走出来接应:二狗,啥事?二狗说:你要的书我弄到了。说完把塑料袋里的书拿出来递给秋红,是长篇小说《湖光山色》。秋红接过书说:谢谢!我看完就还给你。二狗说:那我走了。秋红说:不进屋坐坐。二狗说:不了。然后诡谲地压低声音说:狐狸偷鸡来了?秋红脸一红说:狗嘴吐不出象牙。二狗笑着转身走了。
秋红回到屋里,泥蛋问:二狗送书来了?秋红说:无聊的时候看看书消磨时间。泥蛋问:你们经常来往?秋红听出了弦外之音说:咋啦,吃醋了?你再不娶我,说不准人家娶我。泥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愁云。
彩云喊吃饭了,泥蛋跟着秋红进了伙房。小饭桌上摆满了菜,还有一壶酒,泥蛋就有些感动。秋红的爸和哥在温州打工,只有彩云和秋红在家。泥蛋坐下来自己斟上一盅酒喝起来了,彩云用目光在泥蛋脸上绕来绕去,说:泥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秋红?泥蛋说: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我打算挖完苕就和秋红去乡政府扯证。我爸怕是没多少日子了,好让他放心。彩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富人不经病,穷人不经债啊!这个家亏你娘了。把结婚证扯了,打算啥时候结婚?泥蛋愣了一下说:明年再看吧。彩云一听晾乍起来:啊,你心里还没个定盘星,还明年再说呢!那不行,这证不能去扯。泥蛋急了,摸了摸后脑勺说:那就明年端阳节吧!彩云说:那就说定了,你再推我可不答应了。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泥蛋想了想说:期娘,我一定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