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89年第04期
栏目:中篇
山里的夜,神秘莫测。皇家鹿苑鹿鞑官周连吉的府邸灯火通明。客序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美馔佳肴。周连吉和他的夫人鲍氏,还有十八岁的女儿周彩云,六岁的儿子周振海,依次而坐,正兴高彩烈地用晚餐。周连吉因多喝了几盅“玉米香”白酒,正满面春风,醉意朦胧。今天早晨贡鹿车队已出发了,贡品定会博得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欢心,他怎能不高兴!
突然,大门口一声高喊:“二炮手回来啦!”
随着喊声,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是血的精壮汉子,后面跟着五个高大的年青炮手,气喘吁吁地跑进客厅,冲着周连吉“扑通”跪倒。二炮手解三匆匆禀道:“老爷,皇贡被劫啦!”
“嗯?”周连吉睁圆双眼,“快说,怎么回事?”。
解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哭丧着脸说道:“咱们的贡鹿车队过了‘十八盘’和‘鹰嘴岭’,刚到‘黑松岗’,呼啦啦蹿出一群蒙面人,把贡品连马车都劫去啦!”
“啊?”周连吉头顶上仿佛炸了个闷雷,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瞠目结舌。半响他才缓过气来,问道:“有多少蒙面人?”
“估摸有二十几个。”解三眨动着疲倦的眼睛。
“瞎!”周连吉猛地一拍八仙桌,吼道:“你们三十多个人都是吃干饭的?”
解三战战兢兢地说:“蒙面人都武艺高强,可我们……”
“武艺高强?”周连吉在客厅里踱着步。“你们不是也都有武功吗?每年贡鹿都没出事,这回是怎么啦?”
周连吉五内俱焚,愁肠百结。因为贡品中不仅有二十只活鹿,还有上乘的鹿茸十架、鲜鹿尾二十三盘,鹿鞭十五根。鹿大肠五根。鹿舌头五个,鹿盘肠五根、鹿筋条十根、鹿肚五个,鹿发尔什二十块。汤鹿肉七块,毛狍十个。关东三宗宝:人参,貂皮,鹿茸角。梅花鹿是国宝!虽然,朝廷明令盛京守陵官兵每年要轮流到皇家鹿苑来巡查守护,可这些吃皇粮的八旗兵,只会抽大烟,嫖娘们,哪有战斗力!梅花鹿曾被歹人抢劫过,可陵官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三个月期限一到,拿些鹿茸和鹿肉、鹿心、鹿鞭等产品,骑马回盛京了。周连吉对此敢怒不敢言。
当时关东有三陵:永陵(位于今辽宁新宾县),福陵和昭陵(位于今辽宁沈阳),昭陵是皇太极和孝瑞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陵墓。这伙陵官正是驻守昭陵的八旗兵。周连吉是猎户出身的七品芝麻官,怎能惹得起他们!
“爹!”周彩云甜脆的声音飞过来,“赶紧派人向朝廷报信吧!”
女儿的话语牵回了周连吉飘飞的思绪,这才冷静下来,吩咐解三:“你骑匹快马速去北京,旗务司,讲明皇贡被劫的情况!”
周连吉打发走了解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眉峰拧成一个川字,问彩云:“下一步该怎办呢?”
彩云思忖良久,杏眼一亮:“爹,咱们自个儿招些武术能人吧,若不然,今后贡鹿……”
“嗯……”周连吉慢慢捻动着短髯,眉头舒展了,“对!成立镖局。”他找来老成持重的管家于涛,磋商一番之后,出写告示,四门张贴,并抄写数十份,分别送往关东各府州县衙门,协助物色能人……
两天后,关东武林豪杰便从四面八方陆续涌进皇家鹿苑。
周连吉在保安庙前摆下擂台,让各路英雄比武,优中选优。接连几天,先比拳脚,后比兵器,在百余人中筛选出四十名武艺比较糟湛的汉子,镖局草刨。接着是选镖头,壮士们各显奇技,互不相让。
一日晌午,从冰砬山的贡鹿道上飞奔来一位骑着黄骠马的英俊、潇洒后生。他身背青龙宝剑,扬鞭策马,到鹿苑门前滚鞍下马,将马栓在马桩上,缓缓向擂台走去。
此封,台上正有两个汉子在比武,一个龙腾虎跃,出拳带风;一个灵巧机敏,技艺娴熟,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背剑后生在台下看得手痒,便轻身一跃飞上台来,往比武二人中间稳稳一站,将双方隔开。两位比武汉子闹愣怔了,只得停手。
背剑后生双掌一分,然后一起脚来了个“朝天蹬”,接着是“童子推碑”……人们边看他演练,边细细打量此人:但见他面色白晰,鼻直口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身穿青色滚花武功服,足蹬青色薄底快靴。他剑眉一扬,二目带威,又来了个“二龙戏珠”。“凤凰展翅”……一招一势,敏捷沉稳,刚柔相济,快慢结合,恰到分寸。台下人看得眼花缭乱,
“好!”不知啥时候周连吉带着彩云姑娘已来到台下,见这个后生身手不凡,武艺十分了得,心中大悦,脱口报起好来。彩云见这位武士眉清目秀,且有如此好的武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中若有所思。年轻后生收式往台下一瞅,见报好人五十开外,身穿黑缎子滚花长衫,外罩御赐黄马褂。料定此人必是鹿鞑官,忙双手抱拳,说:“晚生不才,让前辈见笑啦!”
“你的武功很好!”周连吉点头称赞,问道:“壮士是何方人氏?来鹿苑莫非是……”他留有余地的收住话头。
年轻后生抱拳拱手道:“晚生叫张仲元,是北京一草芥之民,闻听皇家鹿苑建镖局,特前来投靠,请前辈接纳。”
“好说!”,周连吉满脸欣喜,“张壮士随我到客厅小叙。”
张仲元刚想跳下擂台,猛听一声断喝:“且慢!”
众人一瞅,见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面色紫黑,满脸络腮胡子,大嘴岔,二目灼灼。身穿十三太保武功服,牛皮快靴,腰扎宽板带,双手腕带着铁皮护腕,上有大头黄盖钉。
此人叫吕达魁,是海龙府人氏,前不久,奔来鹿苑。由于拳脚刀枪功夫好,周连吉让他暂为镖局领班。今儿个,见张仲元不到鹿苑通报就上擂台练起功来,他好生气恼。又听到周连吉赞赏张仲元的武艺,就更让他妒嫉、气愤,于是便跳上台,要试试身手,决一雌雄。
吕达魁飞上台来,脱去上衣,打个赤膊,露出一身刚健的疙瘩肉。他紧了一下板带,拉开架式。张仲元也不怠慢,做了个“云手式”,再将手掌竖放胸前,拉开马步,气沉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