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2年第07期
栏目：人生标高
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杨秀芝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这个棋子大小的牛王镇碰上自己的妯娌万金花。两人相见，都感到有些意外。万金花开口说：“大嫂，一别三年，你怎么既不回家，也不给我们捎个信啊？”
杨秀芝苦笑了一下说：“怎么给你说呢？这三年我四处漂泊，为的就是寻找失踪的儿子小宝，一天找不到孩子，我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宁，哪还有心思回家呀……”
听她这么一说，万金花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把家里的情况大概给杨秀芝说了一下。而后两人到一个小吃摊去吃饭。吃饭时万金花说她来牛王镇是走亲戚的。
三年前初夏的一天中午，杨秀芝上学前班的儿子小宝放学后没有回家，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据当时和小宝在一块儿的几个孩子说，放学回到了村头，小宝说他要去那个小商店买铅笔和本子，小宝走后，他们就各自回家了，后来的情况他们就不知道了。
杨秀芝的丈夫叫田忠，小宝失踪那年他三十岁出头。因几年前在一个私人煤矿上干活时，突然发生巷道塌方事故，他被压坏了腰，之后就一直瘫痪在床。小宝的突然失踪犹如晴天霹雳，几乎击垮了田忠夫妇。但苦于田忠无法动身，杨秀芝就和几个亲戚到处寻找孩子，他们跑了三天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到，杨秀芝就到镇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所长王民军听了杨秀芝反映的情况后，觉得事关重大，非常重视。当即派出十多名干警到各村和周边地方走访调查，了解情况，千方百计想办法寻找失踪的孩子。但查访了半个多月，却没有一点收获。后来王所长他们分析，既然小宝当时去过村头小商店，又是在那儿突然失踪的，那么商店老板就是主要的嫌疑人。于是他们把调查案情的焦点集中在了那个老板身上。
小商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叫于得水。据他回忆，那天中午学生放学后，小宝确实来过他的商店，但他买了东西就走了。至于回没回家，他说他不知道。而后派出所民警几次找于得水调查情况，他说的还是那些话。但田忠的弟弟田成却不这么认为，他对杨秀芝说：“我看于得水这人不老实，小宝的失踪肯定与他有关。应该让派出所把老东西抓起来狠狠审一顿，看他敢不说实话？”
心乱如麻的杨秀芝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没有表态。田成便去派出所找他朋友王大水，把自己的看法跟他说了。王大水一想也是，当晚就把于得水抓进了派出所，并且连夜进行了审讯。起先老汉死活不说话，后来经不住王大水和小民警李兵对他进行轮番审讯，于得水有点支持不住了，便求饶说：“你们让我喝口水，缓上一会儿我就彻底交代……”当时天已放亮，王大水他们也累了，便给了于得水一瓶矿泉水，把他暂时关押在一个杂物房中，两人就睡觉去了。
早上十点多钟，王大水醒了，他这才想起还关着的于得水，便打算把他提出来再审。谁知进去一看，于得水却死了。这可把王大水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而后他和李兵商量了一下，为不致招来麻烦，天黑后二人找了一辆车，就把于得水的尸体拉到山沟里埋了……
第二天，田成来找王大水问情况，王大水显出一副很沮丧的表情说：“他妈的白白陪这老家伙熬了一夜，他什么线索也没有交代，天亮后还趁我们没注意逃跑了……”
一听是这么个情况，田成忿忿地说：“这么说狗日的于得水肯定知道情况！没准就是他和人贩子相勾结把小宝拐卖了。不然他为啥要逃跑？”王大水附和他的话说：“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很快，嘴长的万金花把这消息告诉了杨秀芝。但杨秀芝不相信于得水会干这种事。她说：“于得水是个老实人，为人还算厚道，他怎么可能拐卖小宝呢？”
万金花则说：“人不可貌相。他没干坏事，跑掉干啥？”不几天，于得水伙同人贩子拐卖了田家小宝的消息，就在全村传得沸沸扬扬。
孩子失踪，做母亲的杨秀芝心急火燎。本指望派出所能够从于得水口中得到小宝失踪的线索，没料想于得水却逃跑了。为尽快找到自己的孩子，杨秀芝把几亩责任田交给田成料理，并让田成帮着照顾好他哥田忠，她带了一些钱便出门去寻找于得水，心想只要能找见于得水，就一定会找到小宝。没想到她这一出去眨眼在外漂泊了三个年头，吃尽了苦头，钱也花了好几万，但始终没打听到于得水的下落，也没有得到小宝的任何消息。
两人吃了饭，万金花说要去办她的事。临走她拿出两千块钱递给杨秀芝说：“大嫂，我知道人在外头的难处，身上没点钱是万万不行的。这点钱你别嫌少，总能让你解决一时的困难。”杨秀芝眼泪汪汪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接过了钱。
杨秀芝和万金花分手后到了她的出租房门口，屋里出来一个小男孩高兴地说：“杨妈妈回来啦！”杨秀芝摸了下小孩的头说：“你咋出来了呢？他们两个在不在家？”小男孩说在家。
这是杨秀芝在牛王镇租的一间房。三年前为方便寻找于得水和小宝，她在这里租房住了下来。原来听村上马大娘曾给她说过，于得水的老家就在牛王镇。她不信在这里碰不上他。
房东大娘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当她得知这个农村少妇是因为丢了孩子，来这里寻找人贩子的，很同情她。大娘对她说：“这样吧，房租你也别出了，我理解你的难处。以后你每星期把这里前前后后的卫生打扫一次就行了。”杨秀芝就非常感谢这位大娘。
有一次，杨秀芝在街头捡垃圾时，看到三个年龄不大的小孩在为争抢几个空啤酒瓶子打架，她上前把他们挡开。一问情况才知道几个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联想到自己失踪的小宝，杨秀芝不由可怜起他们来，便把三个孩子叫到自己的出租屋，让他们把手脸都洗干净，做了一顿饭让他们吃。
吃饭中间，杨秀芝问起几个孩子的情况，才知道他们一个叫土豆，一个叫小河南，另一个叫山伢子。土豆九岁，五岁时从一个叫靠山村的地方跑了出来，因迷失了方向，再也回不了家，就在外面流浪。小河南九岁，他只知道自己老家是河南的，原来的小名叫阳阳，六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山东，在那儿呆了一年就跑到了这地方。山伢子是三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十一岁。他在七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到贵州，因养母对他不好，所以他跑了出来，在牛王镇已流浪了四年。
得知三个孩子的不同遭遇后，为让他们不再四处流浪，杨秀芝就收留了他们。她对孩子们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妈妈。我们都生活在一起，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但你们必须听我的话，直到我为你们每个人找到自己的亲人……”过后杨秀芝还通过镇派出所张所长的介绍，把三个孩子都送到镇小学让他们读书。她买了一辆旧三轮车，走街串巷收废品，以便增加点收入，维持他们四个人的生活。孩子们也非常懂事，常在放学后或节假日帮她干家务，帮她捡废品。杨秀芝看着他们活泼开心的样子，痛苦的心灵多少能得到一些安慰。
这天中午，杨秀芝做好饭，土豆和小河南回来了，却不见山伢子。她问两个孩子：“山伢子怎么没回来？”他们说不知道。杨秀芝就有点生气地责怪他们二人：“我说多少遍了，让你们哥儿仨上学放学都一块儿去，一块儿回，你们怎么不听啊？”两个孩子低头不语。
正在杨秀芝发脾气时，山伢子气喘吁吁进了门。杨秀芝没好气地问他：“你干啥去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山伢子喘了一口气说：“妈妈，我发现了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快说给我听……”杨秀芝有点急不可待。
“我……我发现那个叫于得水的人贩子啦……”
“在哪里？”
“在中山路，他正在路边卖花生呢！”
“那我们赶快去看看！”
安顿好土豆和小河南，杨秀芝就和山伢子风风火火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