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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尽管张鲍鱼和那薇不是恋人关系了,但毕竟还是同学,还有师徒之名。在那个知识分子奇缺的年代,加之那薇的妈妈说了话,张鲍鱼四年大学毕业后,还是和李自然一同被分配到了国家燃料工业部科技司。两个人来到了科技司,张鲍鱼眼睛瞪得溜圆,还是跟李自然较着劲儿地干。

三年说过去就过去了。张鲍鱼、李自然同时被领导看中,都面临着被提拔的可能。当时,科技司内部只有一个副处长的名额,另外的一个名额,就是要去新疆挂职锻炼,去前给个副处级的待遇。这样,张鲍鱼和李自然都能够被提拔,条件是必须有一个去新疆挂职锻炼,另外一人留在司里工作。此时的张鲍鱼正在跟上海姑娘白婷婷热恋中,自然不愿意去新疆,他怕离开这个热火窝儿,白婷婷闪了脚。他的心里还盘算着一个小九九,就是留在司里提拔得快。张鲍鱼经过再三考虑,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舍皮扒脸地主动找到李自然。

李自然和那薇也在热恋中,当张鲍鱼来到了李自然的办公室,看到那薇也在那里。张鲍鱼见到那薇还是有些不自然,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来来来,老张来的正好,那薇也在,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我?还不如一个臭皮匠。”

“师哥,不管是臭皮匠,还是香皮匠,有话就说。”

“自然呀,我觉得你去新疆挂职锻炼特别合适,三年后回来,就可以扶正了。”

那薇笑着问张鲍鱼:“师哥,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呀?”

“自然年轻嘛,掐头去尾他比我小了五岁,我去不合适。”张鲍鱼说着,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李自然。

李自然没说话,只是听了笑笑。那薇听了,却是笑出了声。

张鲍鱼有些不自然了,他走到李自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自然,你喜好摄影,好唱歌,新疆的维吾尔族姑娘小伙儿都能歌善舞,你去了一定能和他们相处得很融洽。我去就不行了,天生一副破嗓子,唱歌跑调,跳舞踩人家姑娘的脚。你知道,最主要的是我是吃海货长大的,吃不了牛羊肉。”

张鲍鱼说完,看着李自然和那薇,他们两个人还是一个在微笑,一个在大笑,笑得张鲍鱼有些摸不着头脑。张鲍鱼绷着脸撑着,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自然,我看你去比我去合适。”

那薇不笑了,开始调侃了:“师哥,李自然去了新疆,我俩就成了牛郎织女。”

这回该轮到张鲍鱼苦笑了,不言语了。

其实,那薇来见李自然,就是跟李自然商量去不去新疆的事。张鲍鱼来之前,他们俩已达成了一致意见,既然司里只能够提拔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必须去新疆,不能让比李自然大五岁的张鲍鱼去,而且李自然也真想去基层锻炼,所以他已准备主动请缨了。

李自然就要去新疆挂职锻炼了。对于留在司里即将提拔为副处长的张鲍鱼来说,当然要尽尽地主之谊。张鲍鱼邀来了白婷婷作陪。李自然也很通情达理,带上了那薇。四个人出了部里的大门,走进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远远就望见有一家新开的餐馆,名字叫“将军帽(鲍鱼)餐馆”。张鲍鱼见到了这个名字先是心里一惊,自问不会是她吧?转念一想,海草怎么会来北京呢?不过这名字因有家乡的味道让张鲍鱼感到很亲切,他建议进去吃一顿天下第一美餐鲍鱼宴。既然是张鲍鱼请客,李自然和那薇当然是客随主便。白婷婷听说要吃鲍鱼,脸上也为张鲍鱼有了一丝的光亮,四个人就这样走进了“将军帽(鲍鱼)餐馆”。

天子脚下,前来品尝地道鲍鱼的京城食客很多。张鲍鱼在餐馆里找来找去,才在餐馆的角落里找到了座位,四个人坐着很挤。张鲍鱼喊来服务员,吩咐道:“跟你们经理说一声,我们是燃料部的,经常来你们这儿,是大客户,让经理给我们找个小包间。”

不一会儿,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把他们四个人让到了楼上的一个包间。包间的音响里正播放歌曲《珊瑚颂》,那甜美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都醉了。更使张鲍鱼意想不到的是,上来的鲍鱼菜肴都是家乡烹制的方法,喝的酒竟然是家乡的酱汤酒。他脑袋里海草的形象一闪,立即被眼前的白婷婷替代了。

四个人吃着喝着,话匣子自然地打开了。白婷婷非让李自然说说他为什么去新疆。李自然说出了他要去新疆的三个理由:一是张鲍鱼的年岁大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宁拆一座塔,不拆一个婚。意思很明显,侠肝义胆,就是要成全张鲍鱼的美事;二是他去寻梦了。李自然的父亲随着解放新疆的大部队进了疆,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李自然的父亲听说李自然要去新疆,全力支持,李自然要圆这个梦。那薇也特别支持,这也是李自然去的动力之一;三是新疆的石油和天然气储藏量非常丰富,但那里条件艰苦,目前正需要专业人员。

李自然把话说完,张鲍鱼听了当然是沾沾自喜了。白婷婷当然不会无动于衷,她主动站起来,给李自然那薇两人敬酒。那薇的心里虽有一些苦涩,但也不便把话再说出口了。白婷婷怀着感激的心情,说着笑着,把一个鲍鱼夹到了李自然的碟子里,这时再看张鲍鱼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那薇就把鲍鱼从李自然的碟子里夹了出来,放在了张鲍鱼的碟子里。张鲍鱼不好意思了,夹起鲍鱼看了看,然后放在了李自然的碟子里。几个人就这样夹来夹去,白婷婷一不小心,鲍鱼掉在了地上,结果这个鲍鱼谁也没能吃到嘴里。

“唉……让来让去,浪费了。”那薇放下筷子,望着地上的鲍鱼叹息道。

张鲍鱼要去捡鲍鱼,却被白婷婷一脚踢远了。

李自然不得不出来和稀泥了:“下脚料,小狗吃了也是蛮幸福的。”

随着话音,果然就跑来了一只雪白的叭儿狗,叼起鲍鱼,给四个人作了个揖,撂下爪子就跑了。

白婷婷望着远去的叭儿狗,说:“李自然,你的心眼可真好,连狗都和你有心灵感应呀。”

那薇听了就不愿意了,抢白道:“白婷婷,这纯是巧合,人与狗怎么能有心灵感应呢?”

“那薇,这种事说不清了。要想说得清,只好把那条叭儿狗请来说话。”白婷婷见那薇不给她面子,也就不让份儿了。

李自然见要龙争虎斗了,立即手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起疼来。那薇一见,连忙扶着李自然去看医生了,也就把张鲍鱼白婷婷撂在了餐馆里……

这顿饭花去了五百多元,差点就是张鲍鱼十个月的工资,吃得张鲍鱼心疼肝痛。当张鲍鱼要掏钱埋单时,女服务员说账已经有人结了。张鲍鱼听了,心里也就明白了。在白婷婷面前,他没敢问是谁结的账。白婷婷的醋坛子要是打翻了,他会比掏钱还要惨。张鲍鱼连自己怎么走出“将军帽(鲍鱼)餐馆”的,过后也回忆不起来了。不过,白婷婷说的一句话,他算是记住了:“留在部里工作就是好,这不,账都有人给结了。”

许是白婷婷说的那种心灵上的感应,张鲍鱼每每走进这个小胡同,路过“将军帽(鲍鱼)餐馆”时,他都会在门口站上许久许久,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哪怕上前说一声对不起,也算了结了心愿。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也就是张鲍鱼想说句“对不起”,那个人也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张鲍鱼提职的第三天,他的大喜的日子也到了。尽管部里反对大操大办,张鲍鱼还是在“鹤鸣楼”摆上了几桌,款待前来贺喜的亲戚朋友同学。在这个大婚的宴席上,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个人剪着小平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衣还是系着纽襻的那种,脚上的鞋也是云子卷的黑鞋,怎么看怎么像是黑社会老大。这个人把张鲍鱼叫到一边,不过说话还是很有礼貌。

“张鲍鱼,有个人托我来见你。”

“谁?”

“这个你好像没资格问,也没脸问。”

“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对不起她。”

“请问,你来究竟想干什么?”

“对不起了,替这个人取回金锚。”

一听“金锚”二字,张鲍鱼心里一惊,他明白了此人的意图。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分不开身,又不便声张,就试探着问:“能不能改日呀?”

“你想想,这样做可以吗?”

张鲍鱼就没有办法了,他怕这个黑衣人在婚宴上大吵大闹,那多没面子,赶忙交待司机小李从家里取出金锚,悄悄地交给了这位不速之客。黑衣人接过金锚,还是很有礼貌地从兜里拿出一个带有“囍”字的红包,里面装着五千块钱,双手将红包托了起来。张鲍鱼先是不肯接,可是黑衣人十分执拗,张鲍鱼不得不接过这个红包,当时他是哭了还是笑了,他也记不清了。

婚后半年,更加残酷的现实摆在张鲍鱼面前。张鲍鱼这个渔村长大的小子,和白婷婷这个大都市长大的女子,由于性格不合,虽然结婚了,却是三天一怄气,五天一吵架,他没有想到结婚会是这样的。他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坚持,让李自然占了便宜,他越是不幸福,越是看着那薇甜美可爱,心里越有一种爱火欲燃的感觉。

这时的那薇也已是快三十的人啦,她要飞到乌鲁木齐去和李自然结婚。张鲍鱼听到这个消息,想陪那薇到乌鲁木齐,也幻想一路上再争取争取,看一看能不能柳暗花明,如果能够让那薇回心转意,他这辈子就功德圆满了。因此,张鲍鱼就找了部领导,说明了情况,部领导考虑到张鲍鱼和李自然是同班同学,一路上对那薇又有个照应,就答应了。

当天,张鲍鱼急不可待地找到那薇,把她约进了“一壶茶”茶馆。张鲍鱼和那薇面对面地喝着茶,他想表白心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白,怕那薇让他下不来台。那薇上眼一搭,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师哥,海草对你那么好,你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了,一心要跟上海姑娘,怎么现在还想打歪主意?你就不怕我告诉嫂子?”

张鲍鱼听了,尴尬地端起茶杯,望了那薇一眼,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恭喜你们!”

“师哥,你恭喜什么?”

“恭喜你和李自然结为连理呀。”

“师哥,你老婆的肚子里都有喜了,我和李自然才要恭喜你们。”

“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是白婷婷亲口跟我说的,这里面还能掺假吗?”

“师妹,这个我还不知道。”

“师哥,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

“张鲍鱼,师妹都是三十岁的大女人了,再不结婚就要成为小老太太了。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恭喜不恭喜的,我和李自然也得结婚了。”

“我知道,我跟领导请了假,去乌鲁木齐给你们贺喜。”

“欢迎!”

那薇看看表,没有继续陪张鲍鱼喝茶,推托有事走了。张鲍鱼也不知那薇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反正是那薇走了,把张鲍鱼一个人撇在了茶馆里。

张鲍鱼陪同那薇在首都机场上了飞机,很快就爬升到了万米高空。这次张鲍鱼很满意,因为他的座位和那薇的座位面对面,一张小桌子不碍事,这样就提供了很好的交流平台。当张鲍鱼说到和白婷婷的性格不合就要离婚了,那薇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时,那薇那白净的脸色立刻就变成了猪肝颜色一样,她狠狠地打了张鲍鱼一个实惠的嘴巴。张鲍鱼捂着打红了的脸,让身边的旅客看得愣眉愣眼的。

身材高挑的空姐见状走了过来,问:“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请给他调个位子,不然后果自负。”

空姐看着张鲍鱼,张鲍鱼就像是一条死了的章鱼,没有任何的反应。空姐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彬彬有礼地对张鲍鱼说:“先生,前边有一个空位,请您跟我来。”

张鲍鱼见没戏可唱了,就跟着空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在李自然和那薇的婚礼上,张鲍鱼碰到了一件更加挠头的事,就是李副部长亲自参加了两个人的婚礼,还做了证婚人。张鲍鱼就像有二十五只猫揣在了怀里——百爪挠心,婚礼还没结束,他就溜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鲍鱼迷迷糊糊就走进了刀具店,连挑都没挑,就买了两把具有民族特色的哈萨克短刀,放进了包里。

张鲍鱼不辞而别,直奔机场,买完票过机场的安检门时,被请进了机场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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