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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杜宇啼是巴州县四大农民作家之一。

提起巴州县的四大农民作家,那可是如雷贯耳,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别看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有的连字都不认识,可他们创造的辉煌,巴州到现在还无人能及。

那真是一个神话!那时候,只要他们写的东西出来了,不管是诗还是文,就有大报大刊抢着发表,而且都是重要版面。他们的诗文被编入到中学语文课本,有的还被翻译成几国文字。他们还分别被全国几所著名的大学聘为客座教授,并多次受到过毛主席、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那时候,他们不仅是新中国农民翻身当家做主的例证,更是巴州县一张最响亮的名片,说起他们,巴州人的心里就激动得发颤。

那时候,他们的心也一直跟着巴州人的心一起跳动着,巴州只要有什么重大的活动,准会有他们与之相配的诗文,如果没有他们的诗文,那活动就少了几分意味,也定然不那么重要了。他们像先行官一样,每次活动一开始,最先卷着铺盖上路的就是他们。他们善于在火热的战斗现场,采撷生活的浪花,他们的诗文,总能摸准巴州人的脉搏,也能摸准时代的脉搏。巴州人离不开他们的诗文,他们的诗文也总是与巴州的活动紧紧地连在一起。

巴州人是读着他们“社是山中一枝梅,我是喜鹊天上飞,喜鹊落在梅树山,石滚打来也不飞”的诗句,建起人民公社的;在农业学大寨时期,巴州人又读着他们“山石多,占地多,赶快给我滚下坡。不,且慢着,滚也要听我发落!我要把你锤成链,我要把你锤成锁,锁住江,锁住河,锁住泥土不下坡”的诗句,开始轰轰烈烈的开山造田运动的,巴州能成为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他们功不可没。

现在四大农民作家中,就剩他杜宇啼一根独苗了,如果连县里花重金修建重阳阁这样的盛事,他都不能写出一首像样的诗来,那就是失职,不说对不起巴州的父老乡亲,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那三个先他而去的老友啊。

一见到重阳阁,杜宇啼就像一个性急的男子,见到了心仪已久的恋人,有些把持不住了。他路走得急慌慌的,双臂甩得有些夸张,那样子,就像乡下那些早晨刚出埘时扇着翅膀想飞的公鸡。他那颗光亮的脑袋,也浪里的葫芦一般,随着他脚步的走动和身子的起伏,一浪一浪地往前冲着。

毕竟是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得很,走了几步就气喘得厉害,他只得停下步来,猛地一阵咳嗽,身子咳成了一把弓,弯在路边。文化馆长李双木和王院长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擎住他,文化馆长李双木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帮他捶打着后背,边捶边关切地说,慢点,慢点,莫要把身子累坏了。王院长见杜宇啼咳成这个样子,也不由得自责起来,他说,怨我生来性太急,我有责来我有罪,只想杜老来赋诗,没想杜老的身体。

听了王院长的话,弓腰咳嗽的杜宇啼忙抬起一只枯瘦的手,对着王院长连着摆了几摆,王院长明白他的意思,更内疚地说,真的是我不好,要不这样吧杜老师,我想将功来折罪,干脆让我来背你,你看我这铁塔身,浑身长的是力气。说罢,真的在杜宇啼面前弯下了高大的躯体,做好了背人的样子。

咳过一阵,气慢慢顺了。顺了气,杜宇啼感激地看着王院长,但谢绝了王院长要背他的好意。他说,老毛病,没事,没事。说着,又迈动了脚步。

重阳阁高五层,上到二层时,杜宇啼就走不动了,他的喉咙里像安着一台电锯,一下一下扯动的声音让人听着有些揪心,他那张老脸上也由淡红变成了乌紫。王院长不由分说,弯下腰就将杜宇啼背在了后背上。背起干瘪的杜宇啼,王院长比猪八戒背媳妇还高兴,噔噔噔,一路小跑着上了塔顶,文化馆长李双木在后面不停地喊,哎,小心点,你跟我小心点……

上了塔顶,王院长把杜宇啼像一件贵重且易碎的物品一样,小心轻放下来,然后直起腰身,微微喘了几口气,在喘气的过程中,几句打油诗像一串气泡,从他那微张的嘴巴里冒了出来。他说,登上重阳阁顶,真的很是过瘾。耳听松涛阵阵,眼看八方美景。能得这种享受,不是仙也是神。

杜宇啼听了心里一惊,此时此刻,他还真的有这种似仙似神的感觉。他开始对眼前这个脑满肠肥、一身横肉的敬老院长刮目相看了。

杜宇啼也是个客来疯的性格,在巴州县四大农民作家中,是最有急智的一个。想当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看到毛主席满面微笑、挥着手缓缓地向他们走来时,他就心潮澎湃,诗如泉涌:“只听鼓掌如鞭响,只见满园闪红光,只见人人都在望,头上升起红太阳。”第二天,他的“头上升起红太阳”的诗句,就变成了某大报头版头条那粗大的黑体字通栏标题。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但写几句诗还不是问题,何况他早被王院长那几句打油诗撩拨得心痒难忍。他站在重阳阁上,向四周看了看,略一思忖,一首题为《登楼》的诗就水一样流了出来:

登楼不必在重阳,且学金鸡把翅扬。

喜看小康前路畅,载歌载舞咏春光。

杜宇啼吟诗比喘气顺畅得多。

文化馆长李双木对王院长说,怎么样,诗人就是诗人吧,不像你那些诗,闻着总有一股酱油味。听了文化馆长李双木挖苦的话语,王院长不仅没有恼,反而爽朗地笑起来。他说,那是当然,要不我们怎么要请杜老师来?等明日我请人来把杜老师的诗刻到重阳阁上去,让杜老师的诗成为我们重阳阁的标志,就像崔颢的诗成为黄鹤楼的标志一样。

他俩的对话,杜宇啼听了心里很熨帖,心里一熨帖,咳嗽声也开始偃旗息鼓了。文化馆长李双木看着双眼闪着亮光、流连沉醉的杜宇啼,轻声说,杜老师,上面风大,你的诗也赋了,我们还是早点下去吧。李双木说完,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王院长,两人的目光像蛇,一碰就纠缠在了一起。王院长马上接口说,阁顶风光虽然好,诗人身体更重要。莫要贪了一时景,病弱之躯得感冒。

杜宇啼本想在阁顶多待一会儿,听了王院长的打油诗就不敢再坚持了,他感觉身上还真的有些凉意,就依依不舍地跟他们一起下得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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