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聂之箴的作息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我们只有六到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每个同学都感到疲乏。特别是我，每天晚自习都想打瞌睡。我采用了很多方法来驱赶时常向我爬来的瞌睡虫，比如说用清凉油抹太阳穴或者到学校食堂洗碗处洗个冷水脸，但都不能起到十分理想的祛睡作用。
有一天晚自习结束后，我们正准备回家，聂之箴突然走进教室：对不起，今天我又要占用你们的休息时间。因为这次语文测验，你们的古代汉语都考得非常糟糕，我今晚要重点讲讲古代汉语。聂之箴点燃一支烟：老实说，我这几天也特别累，并不想加这个班，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测验出现这种不理想的成绩，我的心就像刀子一样剜得痛。那天晚上，我看到聂之箴一边讲一边抽烟，大概抽了十来支。聂之箴真像头骆驼，我很少看到他喝水。
聂之箴吞吐的烟雾在整个教室的空中荡漾，不时有几个女同学发出无法控制的咳嗽声，但谁也不敢吱声。当然，在抽烟的问题上，聂之箴并非毫不讲究或者说是肆无忌惮。一般说来，白天上课的时候，每节课他只抽一支烟；但晚上占用自习时间或者说是利用十点半以后的时间讲课，那他就会我行我素。据说最初聂之箴上课的时候连一支烟也不抽，或者说是不敢抽，但自从高考使他有了名望之后，他就获得了这种连校长也不敢干涉的特权。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叙述聂之箴抽烟的细节，是因为我从他的这一嗜好中得到过启发。不知是从哪一天起，我突然发现抽烟是祛睡的最佳良方。是的，我开始抽烟了，但我抽得极少。老实说，我觉得抽烟并不好受，一抽烟喉咙就有点痛。但每晚九点左右我只要抽一支烟，那就能保管不打瞌睡，而且精神和记忆力都会到达最佳状态。所以，在以后的晚自习中，快到九点钟的时候，我总是要去厕所解个小便，然后在附近一棵大树下抽一支烟。
自这个习惯形成之后，我的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为此，聂之箴在一天晚自习时专门对我进行了表扬。同时聂之箴又不点名地批评了晚自习还在打瞌睡的同学。他说：你们要注意，现在打十分钟的瞌睡，将来就要后悔一辈子！别看我晚自习时没有站在讲台上监督你们，但谁打了瞌睡，我在外面巡查，看得一清二楚！
有一天晚自习快到九点的时候，我一如既往地朝厕所走去。走到离厕所不远的地方，突然碰到了聂之箴。
叶向阳，你等一等！
我驻足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他想要我干什么。借着校园里稀疏的灯光，我发现聂之箴的表情有些异常。
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然后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再用打火机将烟点着。点着之后，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递给我：来，抽一支！我当即露出非常尴尬的表情说：聂老师，我不会抽烟！再说，学校有规定，学生不许抽烟！
不会抽烟？！聂之箴表情非常古怪地说：你还知道学校有规定不许抽烟？！我看你在厕所旁边的大树下，抽得蛮好嘛！
我……
聂之箴用夹着烟的手制止我：不要说了！
我真的不是……我还想解释。
叫你不要说，你就不要说！聂之箴猛抽一口烟说：你先回教室去。晚自习结束之后，我再谈这个问题。
我原以为聂之箴会在晚自习结束之后，个别找我训话，没有想到晚自习一结束，聂之箴开了一个相当于批判我抽烟的专门会议。他是这样说的：今晚大家又不能按时回家休息了，但这不能怪我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如果要怪，你们只能怪叶向阳！同学们的目光马上“唰”地投向我，好像我犯下了连累他们的弥天大罪。我相信自己当时的脸，一定红到了羞赧的极限。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地方，只能暗暗地诅咒自己和聂之箴。
叶向阳公然敢在校内抽烟！聂之箴非常恼怒地掏出烟点上。有个女生发出窃窃的笑声，这笑声让聂之箴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用黑板刷子拍了一下讲台：笑什么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做出表率作用！如果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别说是抽烟，就是抽鸦片我也不会管！但现在不行，更何况在我的班上。叶向阳，你必须写出书面检讨，深刻的书面检讨！
由于不敢再抽烟，一到晚自习，我又开始无法克制地打瞌睡，而且成绩也开始下降。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聂之箴把我叫出教室，很严肃地说：叶向阳，是不是我上次批评了你，你有什么抵触情绪？
我不作声。
如果你有什么抵触情绪的话，那就证明你不能正确接受批评。很难想象，一个不能接受正确批评的学生，会有什么出息。
由于我一言不发，聂之箴自然又是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铁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老实给你说，我现在想戒都戒不了。你说说看，抽烟到底有什么好处？
听到聂之箴的话语有些平缓，我就说出了自己之所以抽烟的原因，而且强调我不是单纯为了抽烟，更不是为了学坏，只想刺激自己的大脑，不打瞌睡，从而多学一点知识，争取今年考上名牌大学。
听我言之凿凿地这么一说，聂之箴长长地吸了口气：还有这样的情况？真是坏事变好事的怪事！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作为特殊情况准许你抽烟，不过你得用成绩来向我证明，你所说的不是谎话。而且你还得像以前那样，偷偷地抽，数量也不能增加。不管怎么说，抽烟总归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