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这样的坝是一个自私到极点而又极不负责的行为。游小二估计这么大个库，中等降雨年份要蓄满库也难，加上公司还要用库里的水，这样决不会有水从库里溢出。阳光公司建坝的事游小二听说过，但有吴广成在，他从没认真想过这事。他是这里的几任乡长，以前倒也积极管事，吴广成调来不久，有次游小二决定在乡大院门房的旁边盖一个车棚。动工后吴广成发现了坚决不同意。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商量？乡府大门口是全乡的门面，只能建花坛种鲜花，决不能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游小二很生气，他认为乡府没个放车处，自行车晚上放到外面不安全，丢了也是一大损失。建车棚是给大家办实事。建到门口一是有门卫负责不用设专人看管；二是来乡里办事的人顺便可把车放到这里，至于不商量，他认为这是政府职能，一个乡长有权决定这样一件小事。当时游小二据理力争，吴广成火了说开党委会会上解决。在党委会上吴广成批评游小二工作作风缺乏民主，遇事不商量不请示不论证。说这种做法是踢开党委闹革命，吴广成上纲上线就差提到路线斗争的高度了。最后吴广成说，游小二的错误是严重的，要做深刻的检讨并要党委成员举手表决。表决时开始只有几个人举手，在吴广成针样目光的逼视下，又有一些人举手。那些保持沉默的一看自己被孤立就有点怕，怕得罪一把手也违心地举了手。大多数人同意游小二作检讨，这让游小二很伤心，本来是为大家办事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痛心之后他就再不主动管事，真正成了听从支配的副手。阳光公司建坝吴广成参加了开工典礼，有人私下议论吴广成和阳光公司关系密切，里面有猫腻，这话游小二相信。从一开始阳光公司就请吃请喝巴结吴广成，和吴广成合作得很好。建坝拦水不仅影响东沟村的人畜饮水，还影响沿沟几十亩地的灌溉。在这样一个大是大非面前，吴广成不出面干涉还代表乡里支持，如果说里面没有问题很难让人相信。
游小二板了脸看半天一言不发。吕根本沉不住气了，他对阳光公司副经理说了村民要炸坝的事，劝副经理尽快放点水先解决村民的吃水问题。副经理默不作声，他想听听游乡长怎么说，但游乡长表情冷淡只看不说。昨天公司领导开了个会，认为村民饮水发生了困难不放水确实不行，但放水的河道，是几千年洪水冲成的乱石滩，放一次水得浪费半库水，更何况现在筑了坝得用抽水的方法放水，抽出的那点水根本流不到涝池里。会议最后形成了个初步方案，就是让村里铺设管道，把水管架到村民的锅上节约用水。铺管道方便了村民，村民没意见，但铺管道得花一大笔钱，村民拿不出钱，钱怎么拿还得细商量。公司虽有了初步方案但不能先提出，要让乡里先拿个方案。副经理说，坝上风大，我们下去再细谈。
在坝下不远处阳光公司建了几栋平房。副经理说，初次和游乡长打交道，我们备了一桌薄宴联络一下感情，请游乡长赏光。
刚见面时吕根本就对副经理说，吴书记要调走，以后乡里的事由游乡长管。现在副经理要请客，显然是在用水的问题上要讨价还价。游小二认为现在的问题不仅是怎么分水，而是必须要在坝上建闸，由乡里来控水。这个要求阳光公司肯定不会答应，以后肯定有一场大闹。游小二说，时间不早了还得到村里看看，听听村民的意见。吃饭的事下次再说。费了好大劲，才推掉副经理的宴请。
村里领头闹事的是孟三，卖了荒山，山就被买主围了起来，不许别人放牧。孟三养的羊最多又没买荒山，羊没处放牧，孟三就串联几户同样情况的人来乡里闹事。那天这几户把几百只羊赶进了乡府大院，食堂菜窖里的过冬菜也让羊吃了个精光。好在没买荒山的养羊户不多才没掀起大浪。这次村里饮水困难事关全村，孟三趁机挑头又闹了起来。孟三的情况游小二知道一点，听说孟三只在娘肚里怀了七个月，早产，生下来先天不足，眼斜嘴歪流口水，面部表情还有点呆。游小二要和孟三谈谈就来到孟三家，游小二细看孟三，怎么也看不出这样的人还会领头闹事，更别说智慧才能。游小二和孟三谈了几句就证实孟三确实不行，乘孟三去赶羊，吕根本悄声对游小二说，孟三憨人有憨福，他干不了别的活，生产队时就给队里放羊，却一直讨不到老婆。分田后孟三分了几只羊仍以放羊为生，大羊生小羊，羊一天天多起来。前些年，羊肉值钱羊皮值钱羊毛也值钱。邻乡有个皮毛贩子常来孟三这里收购。这几年皮价毛价大跌，皮毛贩子亏了本欠孟三六七千块钱，孟三就常去讨要。皮毛贩子欠了债就去西山深处淘金，结果沙坑塌方被埋在了沙里。皮毛贩子死了孟三仍去要钱，不给就住在人家不走。贩子的老婆知道孟三是光棍也知道他有钱就嫁给了孟三，这婆娘才三十四岁，比孟三小十一岁，其实闹事的真正后台是孟三老婆。游小二再看孟三老婆，人长得真是漂亮穿戴也干净，几乎认不出是个村妇。吕根本又说人们叫她孟三嫂，这次孟三领头闹事，一是因为他家羊最多，二是谁也不敢领头，孟三人呆胆子大有股楞头劲，又有老婆出主意幕后支持，就公开出头叫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