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家盖了新房整整六间，还是青砖瓦房，但门窗没安齐全。吕根本说房子是前年盖的，盖了房就没钱安门窗了。孟三的屋后有两排羊圈，圈顶都盖了塑料膜，游小二知道这叫保温羊舍。孟三成了养羊大户，畜牧局的人就来扶持帮助设计建造的。游小二问孟三养了多少只羊？孟三说大小432只。
游小二吃一惊，八山乡是穷乡，想不到乡里有这么大规模的养羊户。光棍孟三养羊娶佳人到是一段致富佳话，可惜吴广成没发现没总结到他的工作成绩中去，要不然还不知怎样吹哩。游小二问孟三，你养这么多的羊为啥不买荒山不围草场？孟三叹气，孟三嫂嘴快说，早几年盖羊舍花光了钱，前年盖房还借了债，原先他一个人，住的屋不如羊圈，结了婚不盖房不行，刚盖了房就卖荒山，我们哪有钱买！
孟三嫂不仅人标致嘴也会说，和孟三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人常说鲜花插在了牛屎上，孟三嫂这朵花却插在了羊粪上。钱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孟三有这一群羊一院房，娶个老婆也不难。游小二就和孟三嫂细谈，问养羊的收入情况。孟三嫂就诉起了苦，说这两年肉和皮毛都不值钱，本来就亏本，山又被人家买了没处放羊更没法养了。刚开始，孟三和老婆都有种敌对情绪，见游小二态度温和不像吴广成，才没了敌意，要游小二到屋里坐。屋里几乎没什么摆设，游小二在炕沿上坐了，孟三嫂就责问游小二，她说孟三的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就在这几架山上生活，这山有他们一份，为什么不把山平均分给大家，而是卖给了部分人，让部分人富让部分人穷故意制造不公平。
这样的问题游小二无法回答。商品经济，不是商品的东西怕是越来越少了。如果不卖这荒山，乡里就不会有那一笔钱，就办不了养猪场，养鳖场；吴广成也升不到县里去，当然阳光公司也不会进山来开发荒山，荒山就永远还是荒山的道理，也没必要再讲，现在的问题是，孟三家的羊怎么办？游小二知道两全的办法肯定没有。孟三嫂又说，已把口粮喂了羊，乡里再不管人也得饿死。游小二知道问题没这么严重，但这个问题会长时间存在，长期影响乡里的安定，弄不好就要出事，出了事就说明领导无方。到时别说老牛推磨升为一把手，就是保住乡长也难。不行，怎么也得让上面知道吴广成留下了后遗症，闹矛盾不安定不是我游小二无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提醒养羊户让他们到县里去闹一闹，让县里知道这回事就行。但有吕根本在场不好提醒。见孟三嫂到厨房去给大家倒水就跟了去，游小二小声对孟三嫂说，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没法给你明说，荒山是乡里吴书记主持卖的，人家买了山就有权围栏。乡里卖了山就不能阻止人家围栏，这事只能由县里出面阻止，你们应该到县里闹一下，问题才能解决了。我是为你们好才说这话，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说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乡长站在咱的立场上说话替咱出主意，孟三嫂很是感动，她一个劲地点头。游小二回到大屋，孟三嫂也跟来说，今天就在我家吃饭，我给你做羔羊肉。七八斤重的羊羔最好吃又嫩又香。说完就要孟三去杀羊羔。游小二急忙阻止，孟三嫂一片诚心坚持要杀，吕根本也替孟三嫂说话，说炖羔羊肉煮面饼是一绝。游小二早饿了，胃一阵一阵疼，但杀一个未成年的小羊糟蹋浪费，再说让孟三去闹事，就不能和他近乎。游小二推托不过，看到院里有奶羊，就说我想喝点羊奶，给我烧碗浓奶茶。孟三嫂听了就愉快地去做。
回到乡里天已黑尽，游小二觉得很累，想回宿舍躺一躺，再到饭馆吃点东西。到宿舍门口，乡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都在等他。明天是双休日，往常到下午，乡里特租的面包车会把家在城里的干部送回县城，星期一这车再准时把大家送回乡里。今天他们几个都没回城。游小二惊问，出事了？大家都不作声，见游小二一脸惊疑，党办主任于海说，大家心里都急，想在一起商量商量。游小二一下明白了，急忙开门让大家进屋。
柴卫魁给游小二递一支烟说，这次吴书记走对乡里的干部震动很大，大家都在议论，都说这回怎么也得来个老牛推磨，不然干五六年不动一动确实没干头了。特别是你，你们那一茬乡长没升的也没几个了，这回怎么也该轮到你了。于海也说，游乡长我们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次再不能傻等，得到上面活动活动，一定要推一圈，不然下面的人肯定要骂咱们无能，咱们也抬不起头来。
柴卫魁是乡党委副书记第三把手，柴卫魁的话很明显，是让游小二当老牛，把磨推一圈。这想法确实是乡里许多人的迫切愿望，按正常的牛推磨，乡长升书记，副书记应该升乡长成为正科级；党办主任升副乡长，正式进入副科级干部行列，向前迈一步。柴卫魁和于海都三十出头，跨上这个台阶才会前途无量。其他干部也可动一动。其实游小二心里更急，在这点上大家彼此彼此，到上面活动确有必要。游小二说，要牛推磨还得靠大家共同努力，到上面活动不知你们谁有门子？有靠得住的人事情就好办了。
于海说，我有一条线索，我哥在城关派出所工作，有次扫黄，县委王书记的儿子嫖娼被扫到了派出所，我哥悄悄把这事压了，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线和王书记拉上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