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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历史回旋

2005年的严冬,古老的辽阳车站。

车台上,两道冰冷、锃亮的钢轨,像一副超长的滑雪板,静静地伸向那皑皑白雪的远方世界。只有当那南来北往的火车,喷吐着白烟,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响,从远方奔来,它才会伴随着火车那铿锵有力的节奏,发出人们无法听到的声音……

我在等车之暇,那目光也伴随着两道钢轨,伸向那白雪皑皑的远方世界。

天冷,我的心更冷。仿佛广漠、空旷的宇宙,就像一个包容万物的大冷藏箱,用纯洁的白雪,把人世间一切阴谋、丑恶都遮掩了。

我被那一排排生命的热浪簇拥着、掀卷着、推举着。

车厢内嘈杂、拥挤、昏暗、肮脏,这是一列普通旅客慢车。座位上坐着的,过道上站着的,多数都是普通人,他们大声喧哗,大口喷云吐雾,在人群中来回钻动。

我猛然回首,突然产生了一种超然的联想:20年前的1985年夏天,如果没有普通火车这个载体,如果那列普通列车不是开往北京,袁宝璟和汪兴这两个志趣、爱好,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没有坐上同一列火车、同在一节车厢,那么他们的命运,今天该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就像那两道永远不交叉的钢轨呢?

但是,历史拒绝如果。前进的列车永远也不会停顿下来。

我不由想起了这座古老城市的两个鲜活生命:袁宝璟与汪兴。

1985年的夏天,他们就是坐着这样的普通列车,走出辽阳的。无疑,那也是袁宝璟和汪兴两个人生命共同的第一个转折点。

汪兴是父母的独生子,1958年12月27日出生在古城辽阳。1976年下乡,1978年考入大连警官学校,1981年毕业,在辽阳市刑警队当警察。他由于是科班出身、智勇双全,很快就成长为辽阳警方的骨干。可以说为古城的安宁,汪兴身经百战、屡建奇功,破获了百起以上大案要案,如“智破灯塔枪库被盗案”、“一家三口灭门惨遭杀害血案“等等。特别是他在一起歹徒持枪的敲诈勒索案中,曾英雄虎胆地在一个漆黑的深夜,化装成那位被勒索老人,在荒郊野外,空拳与持枪歹徒搏斗,并制服了持枪歹徒,从而广播有声、报上有名,被辽阳人民誉为“辽阳亨特“,荣立了二等功,随后被提拔为辽阳市公安局刑警队专案队长。因此,1985年他27岁时,作为一个优秀的刑警,曾再一次被批准带职培训,送到北京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深造两年。

就是在那天进京的路上,汪兴与袁宝璟相遇了。

那时袁宝璟大概看他是个人民警察,很有一股英武之气,便主动热情地帮助他安放行李。也许是职业习惯,也许是见多识广,开始时,汪兴对衣着朴实、过于殷勤的袁宝璟并不看好。伴随着他们谈话越来越多,才感觉对方谈吐不凡,有些志向,因而话也多了起来。

在聊天中,汪兴知道袁宝璟1966年2月16日出生在辽阳市的一个贫穷家庭,家中兄妹五人,他排行老三。袁宝璟本人,在以后的岁月里,也曾不止一次地描述自己以前的苦难,称自己出身寒门,是“贫民窟“里最穷的人家。8岁时,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了,就把他送到乡下亲戚家,一边干活一边念书。中学时,为拿到每天两毛钱的伙食补贴,袁宝璟称自己从不间断地参加学校体育运动队。他家当时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有时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他就盼着开运动会,那样就有希望获奖,就有可能获得一件运动服,这样他就可以不买衣服了。正所谓穷则思变,他从小就渴望着早日摆脱困苦的生活,致富成了他最大的梦想。而在袁宝璟的思想深处,他以为像他这样的孩子,只有考上理想大学,才能改变命运。因此,1983年在辽阳市第二高中毕业时,他的高考志愿填写得非常明确:那就是要考进北京的高校。然而毕业那年,命运却与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本来已过了高考的录取分数线,但因学校不理想,便宁愿在辽阳市第一高级中学补习了两年。1985年,他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北京的中国政法大学。

辽阳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城市,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能到北京去上大学就已经是凤毛麟角,袁宝璟和汪兴都是喝辽河水长大的,又都与政法公安部门沾边,两人自然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彼此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在北京期间,汪兴经常与比他小8岁的袁宝璟通电话,很快他们便成为几乎无所不谈的好朋友。在汪兴学习那两年里,他亲眼看到袁宝璟为了挣出生活费,放弃了所有的娱乐,一边挣钱一边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他用挣来的钱,买了一辆旧三轮车,和外地民工抢饭吃;几年间,数不清有多少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通过他的三轮车,流进了京城大小胡同的杂货店。1989年毕业前夕,他背起一只大书包,从建国门开始瞄准大公司和银行,凡见有牌匾的就进去,到一个单位就向人家送发一张“自我推荐表“。最终,他如愿地选择了银行,这是世人眼中的一个“金饭碗“。后来,他又在政法大学修习经济法,成为在职研究生。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在牵着他们俩走到一起。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历史奇妙的安排?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回旋里,这无法理解的急速兴衰史中,一定蕴涵着值得追溯的秘密,隐藏着振聋发聩的启迪呀……

当然,这些秘密伴随着他们不光彩的人生谢幕,也将成为永久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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