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许月芳想了大半夜，房产证的事还是确定不下来。她心里想，这事跟其他老师说说，听听大伙的意见再定。
第二天，许月芳进了校门，在车棚里停好电瓶车便提着诺贝达皮包往教学楼走。
这时，金敏老师从上坡路走上来。她体态臃肿，跩着鸭步，躯体左右摆动，手里的诺贝达皮包一晃一晃的。她的前后左右走着上学的学生，一派薪火相传的景象。
许月芳站下来望着金敏，她想把章大海的电话跟金敏说，听听她的看法。她俩是老搭档，许月芳教初三（1）、（2）两班语文，担任初三（1）班主任；金敏教初三（1）、（2）两班数学，担任初三（2）班主任。金敏老师的房产证也借给了章大海贷款。其实也不单是她们两家房产证，初三（1）、（2）六位教师的房产证都借给了章大海。两年前那天，章大海从国外回来，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宴请这两班课任教师。章大海在芝城白天鹅宾馆订好宴席，请许月芳通知其他老师赴宴。宴席上，章大海有借用房产证贷款的意思。万一斋也在席，夫妇俩在席上就答应了章大海。后来，金敏、徐开等五位老师的房产证也相继借给了他。章大海借用房产证不是无偿的，按照房产证贷款金额付给年息半分。许月芳那本房产证贷了八十万，年息四万。
金敏吭哧吭哧走近时，项建业校长恰好从上头走下来。
芝城中学是一所初级中学，初三年级是见收获的年级，在校长心目中极其重要。项校长脚步缓下来，向许月芳、金敏微笑，表达了对两位骨干教师的敬重。跟项校长打过招呼，许月芳改变了主意，决定上完两节语文课后再说房产证出借的事。
许月芳上的是一、二两节，金敏上的是二、四两节。第三节上课后，办公室里就她俩。许月芳开口了，她真心想听听金敏的意见，便毫无主观色彩地一五一十地把章大海电话的事说了出来。
金敏的套房是复式楼，上下两层，房产证贷款金额最高，一百万。去年，五万利息章大海及时打给了她。听了许月芳的转述，金敏有些紧张，她想了想说，利息拖欠一年，明年一起支付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明年房产证再借给他，万一他资金周转不过来，贷款还不了怎么办。许月芳说，你跟我家老万想到一块了，他也担心这个。金敏说，上个月，我妹提醒我了，受金融风波影响，一批批老板都倒下去了，要我把房产证追回来，不要贪图那个利息。许月芳明白，金敏的妹妹在银行上班。她说，如果单是为了利息，我也不借了，主要是学生，大海提出来了，我不好拒绝。金敏说，我不管，明年房产证不借了，拿回来放家里踏实。许月芳微张着嘴巴，不说话了。金敏说，我劝你也拿回来得了，先小人后君子。许月芳说，我再跟老万商量商量。
吃过早饭，万一斋去了教育局。自打从教育局退下来后，万一斋就很少去教育局了，今天去教育局是想向小李打听一下章大海，然后将房产证续借与否决定下来。
万一斋不提房产证，说有个朋友与章大海有经济来往，想了解一下他在国外的产业。小李说，大海生意做得大，意大利有三四家商场，非洲还有房地产什么的。在国内，他主要经营餐饮业，除芝城的白天鹅宾馆，杭州也有。至于他自己拥有多少产业，这个很难说，他筹资多，少说也有三四千万，年利二分，还有一大笔贷款，也有几千万，借用亲戚朋友房产证贷的。听着小李的话，万一斋脸上不走神色，心里却一点一点活动着。章大海筹资这么多，房产证的四万利息却无法支付，他的资金链也许不能正常运作了。要是那些集资户闹起钱慌来，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斋已经想定，房产证不能继续借给章大海了。
主意拿定后，万一斋想及早告知许月芳，让她打消将房产证续借给章大海的念头。十点不到，他便离开教育局步行回家做午饭。
午饭做好不一会，许月芳到家了。
餐桌上，万一斋说了从小李那儿了解到的情况，然后望着许月芳说，我看房产证不要再借给大海了，我们可以找个借口，说自己要贷款。许月芳定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慢慢地扒饭。从教育局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借口。万一斋说，我们说燕燕可能要去国外留学，需要一大笔资金，要贷款。燕燕是他们的女儿，明年大四。去留学是不可能的，燕燕没兴趣，他们尤其是万一斋也不支持，担心女孩学历高了岁数大了嫁不出去，他已拜托朋友找单位，说得差不多了。许月芳脸上别扭起来，觉得跟学生章大海说不出假话。万一斋明白许月芳的脾气，便说道，让我出面跟大海说，你不要管。许月芳叹口气，摇了摇头说，这事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