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同了,老伍没指挥,大桂没指挥,小桂也没指挥,发面饼子脸自己倒车撞到后边的车上。可是,她下了车就骂骂咧咧冲着小桂过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只很值钱的包,举起来就砸向小桂:一开始是你卖弄风骚,接下来又是你寻衅滋事,这撞车的事故是你惹起的,你得赔车。
小桂第一次用胳膊挡了一下她砸过来的包。第二次干脆抓住包的带子,用劲给夺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包里的东西好像七零八碎了。发面饼子一边跪在地上拾包,一边发了疯似的叫喊,我的手机,我的化妆盒,我的口红,我的……她把包往地上一倒,里边的东西哗啦哗啦全出来了。果然,手机破了,化妆盒破了,口红也破了。她跳起来又去抓小桂,被刀片脸抱住了。算了,算了,别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你把她卖了也不值你那支口红钱。刀片脸说。接着,他又对老伍说,打电话让车主下来,我赔他,现金!
大桂也把小桂拉开了。大桂说,小桂你别惹事,咱惹不起人家。
小桂累得大声喘息,却对大桂不满。你拉我干吗?你该上去帮我抽那个女人几巴掌。
大桂又说,咱惹不起人家。
小桂说,屁!她惹不起咱。
大桂还没弄明白小桂的话,事实却给了她一个证明。刀片脸不知在发面饼子耳根说了几句什么,发面饼子眼睛瞪得没刚才那么大了,声音没刚才那么高了,脸上的怒气变成了委屈。小桂指她,骂她,她也不还击了。老伍不知是得理不饶人,还是故意讨好发面饼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小桂。小桂当然不让他。他说一句,小桂还一句,大桂劝也劝不住。她把身上的水壶递给小桂,小桂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壶。老伍气得在一旁指着大桂骂:你也别装老实人!
大桂没理他。她四下望了望,发现刀片脸和发面饼子都不见了踪影。她心里奇怪:唏,咋就走了呢?
小桂和老伍的吵骂这时也渐渐进入尾声。因为到了下班的时间,来开车的停车的人多了起来。老伍爱钱,小桂也爱钱,都怕对方抢了挣钱的生意。不过,两人隔着马路,不时地你指着我骂一句,我指着你吼一嗓子。大桂跑到这头收停车费,那头的汽车喇叭响了,催着过去收费。要不是小桂帮忙,她还会像过去那样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老伍有辆破自行车,两头来回地跑,稀里哗啦地响,还得躲闪着行人,身子一会儿左歪,一会儿右歪,头一会儿前伸到车把上,一会儿低到轮子边。大桂想,还不如俺轻松呢。
这天晚上,不知大厦里哪家公司搞什么庆典活动,车来得比较多,有一阵子,大桂小桂和老伍都忙得不可开交。车多了,车位不够,老伍开始指挥着又增加了一排。小桂不干了,这孙子增加了一排临时车位得多挣多少?她对大桂说,走,咱找他说理去。他要是打算独吞,那咱就不客气。
大桂说,不客气又能怎么着?
小桂说,你看我的不就行了!
那天晚上出奇地闷热,没有一丝风,树叶儿仿佛都被蒸干了。大桂朝胖姐的车上洒了点水。小桂嫉妒地说,胖姐这车交点钱值了!接着又说,我过去了,你看着办。
大桂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怕小桂一个人过去吃亏,磨磨蹭蹭地跟了过去。
夏天天长夜短,到了下午七点半,太阳还在西天边悬着,一会儿沉下半张脸,一会儿又露出一张脸。站在阳光里的老伍,仿佛刚从水里爬上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上也冒着热气。小桂刚朝他面前一站,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来意,没好气地说,你俩娘儿们想干啥?刚才你抢的那辆车赔了被撞的车1200,是我帮着从你俩身上拨拉掉的。要是赖到你俩身上,你俩还不……
小桂针尖对麦芒,毫不客气地说,他想赖也赖不到俺俩身上,你也别在这儿充好人。
老伍白了她一眼,又忙着去指挥停车了。
车多了起来,两边的停车位满了,大桂和小桂都觉得松了口气,可以歇一歇了。老伍却还在那头忙着,没多会儿,小桂发现老伍那边多加了一排车,她问:这排停的车都免费啊?
老伍踌躇片刻,回答:怎么,大妹子想收费啊?
小桂点点头,认真地说,不是我想收费,是咱两家共同收费。
老伍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眉头一皱,咧了咧嘴说,共同收费,凭啥?
小桂的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指着马路,义正词严地说,这条路上的停车位可是两家收费……
什么两家?老伍激动地跳起来。我占的是我这边,没占你们那边。凭什么钱要两家分?说着,他走到马路中间,故意叉开腿,好让小桂看明白两边的距离。
小桂的左手又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又指着马路,理直气壮地说,大哥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边要是再停一排车,所有的车都不能挪窝了。我是学雷锋树新风让你,你不能吃独食吧?
不用小桂说,老伍也明白这个理。这条马路平时也就是四车道,两边的停车位各占了一条道,来往车辆会车时,在他指挥下都得小心翼翼,勉强才能通过。他现增加了一排停车位,毫无疑问增加了拥挤和风险。不过,他一分钱也不想让眼前这俩女人分了去,所以哼了一声,故意装作不想争吵的样子,又装着去卫生间,转身进了大厦。凭他的经验,庆典类的晚会怎么也得两小时才能结束。
大桂茫然了,拉了小桂一把,问:咋办?咋办?
小桂冷冷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不要你管。
话刚落音,一辆小轿车从南向北开了过来。司机打开窗户,问:大姐,出去可以左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