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金山》2012年第06期
栏目:非虚构文本
泥土生万物,农事循节令。亘古千年,不变的,是农人们对于民俗的虔诚与传承。
——题记
最后一枝腊梅绽成一株情韵的除夕时,大地像突然从被窝里掀了出来,万物还未来得及躲藏,大片大片地祼露着,偶有棵性急的小草从地里露出个尖儿了,羞怯怯的,杨柳梢像发了疯似的转眼间就泛出微绿,风虽然还透着寒意,但细长的柳枝扭着慵懒的腰肢尽情挑逗着,风,就忘情地满世界奔跑……白天还在河冰上疯跑的孩子们晚上偷偷地又窜到河边,脚刚伸到河冰上,听到“咯吱”一声,吓得激动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上来,这“咯吱”声似早春匆匆的脚步,湿湿的、凉凉的,正从大寒的末尾走来。
农谚说:立春雨水到,早起晚睡觉。闲了一冬的农民,从年气里走向立春这个节令,然后,走向田野。在这个春风吹硬的日子里,后生们率先甩去了裹了一冬的臃肿,花枝招展地裸露出春的气息;母亲总是在这个时候,开起了种子铺,让憋了一冬的种子,在阳光里伸伸筋骨,好在春播时能打胜仗;父亲此刻带着农民的老练,哼着民谣,迈着轻松的步履,走在自家的责任田上。于是,原来还是正月的季节,就催促农人们唱起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戏来。
父亲说:今年是腊月里打春,要抓紧时间把秧池地筑好,气候一来,怕是田里的活就忙不过来了。朝阳中,几个扛着钉耙大锹上早工的农人朝田埂走来,只见他们潇洒地舞动钉耙,手起耙落,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银色的弧线。有几个甩开膀子脱掉棉袄,在田的周围挖一条排水沟,用锹头将两边的泥土拍得严严实实;有的边翻地边将地里的水花生根茎捡进口袋里,这东西鬼精,只要一遇上暖和天气就疯长,只有把它带回家放到灶膛里才能消灭它;有的还蹲在田边对麦子评头论足,很平常的话语伴着开心的笑声,就能知道丰收的样子。
农谚又说:腊月立春两头春。一时间,家里有大姑娘小伙的人家开始忙碌起来,原本要在正月里办的娶亲嫁女的事却要在腊月里把它办掉。因为正月里无春,一下子成了寡春,农人们迷信起来。
立春的地在冬日冻成钢板似的一块块泥巴儿,开始自然地往上隆了,农谚说春雨最肥。一场透地的雨浇下来,抓起一把泥土攥在手里,湿漉漉的泥土像能攥出油来。此时农人们用目光贪婪地吸取着久违的绿,用力握紧双手,然后摊开掌心,让泥土悄然滑落下去,依旧跌落在大地上,仿佛到了秋上,就能粮满仓。
立春像一条绵绵的路,延伸着农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