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2016年第11期
栏目:现实中国
2000年时,安徽金寨地区有1018座红军空墓,这上千座遗冢还只是冰山一角,因为那些没有后人以及后人无力“招魂入墓”的家庭,只得把找不到归乡之路的红军孤魂托付给萋萋荒野。以漆氏为例,当年因革命“绝后”的家庭,占到整个家族的一半以上,没有人记得他们,甚至连一个名字也没有留下。某个红军的后人一直在想:为什么他的祖先要干革命?而我们也不禁在思考,那些“仓廪实,知礼节”体面的大家族,究竟为何要甘冒杀头连坐的风险,举家从事当时并不体面的、既危机四伏又背负匪名的逆天之举?
历史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不断地叩问自己。
把历史翻回到1935年,秋阳高照的9月。作为“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最早诞生于安徽金寨麻埠镇、1932年又重建的红二十五军,于1934年11月离开鄂豫皖苏区,途经河南、湖北、甘肃、陕西,征程近万余里,历时10个月到达陕北。这是长征中人数最少,孤军转战,冲杀数百场战斗无往而不胜,率先完成长征的红军部队,也是唯一一支历尽厄境非但没有减员反而发展壮大了的长征铁流,途中他们还开创出拥有50万人口的鄂豫陕革命根据地。如果说长征是中国军事史上一个伟大奇迹的话,那么这支军队就是奇迹中的奇迹。红二十五军与陕北的红二十六军、红二十七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后,发起劳山战役和榆林桥战斗并获捷,又巩固和扩大了陕甘边区。
与此同时,已经跋涉出茫茫草地继续北上的中央红军(第一方面军),在甘肃宕昌县的小镇哈达铺,从一张旧报纸上得知陕北还有一片红色根据地。9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常委会,作出长征路上最后一次改变最终落脚点的决定——兵发陕北。10月的黄土高原天高云淡,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据称,毛泽东走进保安县的吴起镇时,看到一所挂着苏维埃政府牌子的房子,立刻操着他那口湘音欣慰而高兴地说,到家喽,就在这儿落脚!
次年10月,分别从湖南、四川出发的红二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也终于抵达陕北。到此为止,历时两年,总行程二万五千里,闻名中外的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结束。历史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我们向历史的纵深辽望。掀开中国近代史的扉页,立刻从那古代、近代分界的缝隙间,穿透过来1840年的疾风流云飞沙走石——这是一个注定要被历史镌刻铭记的年份。
稍微了解一点儿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在人类文明进程中,中华古代的思想文化、政治经济同科技知识水平曾经在很多个世纪里遥遥领先于世界,当中国穿行过诸子百家的春秋、雄才大略的秦汉、繁荣昌盛的唐宋元明,傲视八方夷邦时,后来17、18世纪一跃为世界现代文明中心的欧罗巴,还沉睡在中世纪黑暗长夜的梦魇之中。近代史告诉我们,欧洲突飞猛进的改变,始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和威尼斯诸城的文艺复兴运动的蓬勃兴起。
文艺复兴本质上是一场关于人的精神解放的革命,新思潮中涌现出了一批人文主义的思想家。对于社会文明的前行而言,思想的革新求变比艺术本身更加重要。“革命”一词被历史的聚光灯照亮了,滥觞于莱茵河下游尼德兰的资产阶级革命,又相继在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奥地利和匈牙利等地爆发。资产阶级革命的结果是,确立了作为一个阶级的世界统治者地位。而几乎同时期的科技与工业革命,则催化并加深了政治、经济、文化领域的社会变革,在工业革命中获得了“蒸汽时代”的强大推动力,船坚炮利的欧美资本主义列强勃发起环伺世界的足够的欲望和力量。
于是我们看到,“日不落”帝国的皇家舰队绕过大半个地球,驶进太平洋的西岸沿海,冰凉的滑膛炮口瞄准了中国的1840年。
第一次鸦片战争打响了,很快清政府被迫签订《中英南京条约》——这是我们签下的第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中国的近代史,就是这样从不平等条约为起端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陷入了殖民地与半殖民地的沼泽——1858年,中俄《瑷珲条约》;中俄、中英、中法、中美《天津条约》;1860年,中英、中法、中俄《北京条约》;1874年,中日《北京专条》;1881年,中俄《伊犁条约》;1883年,中法《中法新约》;1895年,中日《马关条约》;1901年,清政府与英、美、日、俄、法、德、意、奥、西、荷、比等十一国的《辛丑条约》……每一个条约,都无不是主权丧失民族屈辱的精神枷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