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鸿上班一周了,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每天至少一次会议,至少一次应酬,一天三次吃降压药,多次测量血压。但他感觉生活又是不同的。他的心中有一种期待。他在等待吴小绿给他打电话。
这孩子该给他打电话了!
这一天上午快十一点了,他结束了一个工作会议,回到办公室。下班前的这点时间属于自己了,难得的清闲!他喝了几口茶,浏览了一会儿报纸,又拿过测压计戴到手腕上。血压有点偏高,但不足以焦虑。一切正常!他却突然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他拿过手机,在通讯簿上翻找着,机屏上显示了吴小绿的号码。这孩子!看来是把他抛到爪哇国去了!
传来了敲门声。
门开了。吴小绿怀里搂着两盆花径直走进来。
小绿,是你呀!他急忙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子,走过来。
我给您带来两盆花,叫小石猴,可以吸收电脑辐射。她走到电脑旁边,认认真真把两盆花左右摆好。
谢谢你,女孩子就是心细周全,快坐下,喝口水。他早已拿了纸杯,放了茶叶,灌满了水,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她坐下来,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立刻放下。你一定要记住了,这种花怪异得很,千万别乱浇水,三个月才浇一次水呢!你浇多了,就会浇死它。她像叮嘱一个小孩子一样不厌其烦地叮嘱他。
真的,竟有这样稀奇的花!这时,他已经站在那两盆花的面前。花盆很精致,堪称艺术品,一丛黄绿色的石头一般的植物端立上面。还真像一个小孙悟空呢!他细细端详,笑嘻嘻地说。以后的日子,当吴小绿彻底消失以后,他一进入办公室,就会触目地看到这两盆小石猴,心底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
这几天刚刚进的货,卖的可好了!她忽然停下来,显出一脸迷茫,可是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嗫嘘着说。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他转过身,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前几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日报社报到上班。我以为人家搞错了,就没有在意。可今天早晨,人家又给我打电话了,还问我是不是叫吴小绿,我说是啊。那人说,你抓紧来吧,赶快上班。我也没有去日报社应聘啊,那是党报,我知道很难进的,我只来过你们的晚报,可当时就被拒绝了。她愈说愈急,双手不停地摆动,脸都涨红了。
人家让你去上班,你就去,难道担心天上掉个馅饼砸着你的头吗?再说,我们小绿哪点不行啊!大学生,还会写诗!他笑着,慢悠悠地说。
怎么回事呢?难道天上真的掉下一个大馅饼?她依旧双眉紧蹙,眼睛迷惑地盯着前面,又不时探寻地瞅瞅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他慢慢踱回去,坐到了他的椅子上,悠然地端起杯子,小口啜着茶,然后含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的眼光在他的脸上游移,与他含笑的眼神撞在一起。她突然叫了起来,莫非是你?
他仍然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微笑,眼神中却分明多了几分狡黠,那狡黠止不住地愈来愈浓,终于明朗了一切。
真的,真的是您帮我?我有工作了?吴小绿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扑到他面前,突然,她捂住脸哭了!
傻孩子,怎么就哭起来了?下午就去报到上班。以后咱不怕了,我来保护你!他摩挲了一下她的头,拿过毛巾,塞到她手里。
丁一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吴小绿联系工作。他给宣传部分管日报社的孙部长打了电话。当孙部长打趣地问什么关系时,他说是他的外甥女,亲外甥女!他这样说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突兀的感觉,相当自然,好像他和吴小绿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血缘关系。人啊!真奇怪,不相信缘分不行!他放下电话,不免感叹。
不知什么原因作祟,他并不想让吴小绿在广电局工作。虽然那样,他就不必欠孙部长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还有无限便利的条件照顾她,使她获得最好的发展。但也许就是条件太便利,简单的可以随手拈来,才使他有些望而生畏。在官场多年,他深知其历来隐藏凶险,起伏不定,而他又是一个特别注重社会影响的人。广电局领导层这些年看似铁板一块,也难说有那么几个人阳奉阴违,借机兴风作浪。人人都有私心,但高明之处是决不能让别人察觉你的私心。所以,他决定安排吴小绿去日报社工作,为她舍一次老脸。日报社和广电局是兄弟单位,同归属于市委宣传部的旗下,相互之间经常有业务联系。这样,吴小绿与他相隔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事后,他又不免好笑,好端端的,他和吴小绿之间怎么就避起嫌疑来了?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即便是自己的女儿,外甥女,这样的嫌疑倒真应该规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