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88年第05期
栏目:中篇
明朝正德年间,出了一个中国历史上显赫昭册的风流皇帝,姓朱名厚照,号武宗。
明武宗十五岁登基,三十一岁驾崩,在位一十六年。他不善坐朝理政,性好逸乐,专事风流,喜微服游幸,寻花问柳,折桂采梅。凡闻知哪里有丽姝佳秀、艳妇美妾,不论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之家,或是寻常百姓、商贾农夫之宅,均要贸然直入,强令陪寝,任其行幸。悦心者即宣入宫内,尽情享用;厌弃者束腰愤离,轻则降罪,重则问斩。因此,闹出了许多家破人亡、妻离夫散的悲惨事件,扰得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朝廷中也曾有几个忠臣良佐,冒死苦谏。怎奈这位风流天子欲火难抑,色心不泯,甚而动起了要采遍天下野花的淫恶邪念。
话说正德十二年八月,朝廷突接北塞边关指挥孙玺火急奏本,言称:鞑靼部落酋长亦思马因病殁,由小王子接任首领。小王子是个年轻气盛的悍酋,刚一当上鞑靼部落酋长,就再不愿对大明天朝称臣纳贡,並亲自,率领数万人马入侵北塞疆土。边关将士奋起抗敌,虽阻敌于边隘,但人马损失惨重。臣恐旷日难守,恳请朝廷速派兵增援,以解边关之险。
武宗朱厚照阅罢奏章,惊喜交加。即日坐朝宣旨,勒令吏部尚书张钦为巡关御史,先期去边关抚慰三军;同时,自封为总督威武大将军,封左都督江彬为威武副将军,钦点百名文臣武将,统兵十万,御驾亲征。
读者也许甚感惊诧,一贯不问朝事的正德皇帝,为何会披甲执锐,御驾亲征呢?原来,武宗早已厌倦了宫中的杨嫔柳妃、京城内的香花嫩草,久欲外出游幸了。只是碍于皇后劝阻,朝臣苦谏,终未遂愿而已。如今边关的火急奏本,虽然使他感到惊怒,但也点燃了他强抑的欲火,趁此机会,何不速行?武宗到达边关,将一应军务之事,全都交给巡关御史张钦和边关指挥孙玺料理,自己则带着爱将副将军江彬微服游幸。江彬原本是这边关大同府总兵,地熟人熟,他领着这淫色皇帝尝尽了村花之艳,喜得武宗日日出游,夜夜外幸,乐而忘返。
话说一日,武宗竟色胆包天,强令守关军士打开关门,走到关外荒径,想寻一个新鲜的“野食”解馋。可是走了半日,也未见到一个艳女佳妇。此刻,秋阳当空,风干气燥,渐感口渴腹饥,腰痛腿酸,便急令江彬踅进路边的一座松树林边歇息,并要江彬去前面的村子里寻个逸乐之处后再来接驾。江彬深知这边关之外乃是鞑寇出没之地,本想劝皇上一道同行,免生意外,但见皇上一副凄苦之状,又怕抗旨降罪,只好应声独往。武宗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林边,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松林下的小路上咿哩哇啦地走来一群蓬头垢面的兵士,个个衣襟散披,刀剑斜挂,疲惫不堪,踉踉跄跄……一看便知是一批战败溃退的散兵游勇。他们来到林边,看见松树下坐着一个衣冠华丽、面目清秀的男人,开始略为一惊,继而大笑起来,忽地围了上去,晃着手中的大刀,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怪叫。
武宗朱厚照因半日来行路劳累,早已精疲力尽,靠在松树根上呼呼地睡着了。一阵怪叫,他被惊醒,一睁眼,七、八个乌脸炭臂的持刀大汉正冲着他大喊大叫。他料到这是一伙鞑寇,心中不觉一阵发怵,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老子要银子,赶快交出来!”一个粗眉大眼的兵士吼叫着,并持刀向武宗逼来。
“银……银子,我没……没带银子呀!”武宗是个全靠人伺候过日子的皇帝,身上从没揣过半分银子,哪里拿得出来。
“没银子就把这小子宰了!”后面的一个兵士怒吼道,其余的兵士也随声附和地叫道:“宰了!宰了!把他这小子宰了!”
大眼睛的兵士在一片喊叫声中说道:“对啊,把这小子宰了,扒下他这套衣服也能值好多银子,弟兄们站远一点,看看我露一手!”说完,故意往大刀刃上吐了口唾沫,将刀刃在皮靴上擦了擦,然后猛一举起,发出一声怪叫,就朝武宗头上砍去。
武宗一望那刀上寒光,早已吓得魂飞天外。他自知此命休矣,猛地一闭双眼,只等刀落一命归西。不料,耳边“嗖”的一阵风声掠过,随着“当”的一声脆响,离自己身体不远的鞑寇们骤然发出一阵“啊”的惊叫。武宗睁眼一看,一道光影从天而降,那个大眼睛的鞑寇胸前插进一支短镖倒在地上,其余的鞡寇撒腿就往林中的路上逃窜了。
“鞑贼,哪里走!”武宗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闻听一个身着红装的人影怒叫一声,挥着手中的宝剑追赶而去。待武宗惊魂方定,才想到此处乃是不可久留之地,急返身窜入林中,慌不择路地向松林深处逃去。
时隔不久,那个穿红衣的侠士又回到了松林边上。原来,这位侠士不是别人,乃是这边关之上鼎鼎有名的抗敌巾帼英雄沈霞。
沈霞祖籍山东,父亲沈明虎是长住边关的明军将领,她出身在边关,浓眉宽脸,身材粗悍,跟着父亲学得一身超群武艺。后父亲战死沙场,她便嫁给了当地桃江村的有名郎中葛顺为妻。桃江村地处边塞要冲,争斗不断,明军无暇顾及,而沈霞则将乡亲们组织了一支民间武装,名叫“北卫团。”她自己充任首领,平日耕织劳作,遇事就组伍打仗。她颇有名望,是边关守军的得力助手。刚才她从山上采药归来,恰逢武宗遇险,便使飞镖救下武宗,杀散了鞑寇。当她重新返回松林边时,发现被救下的人却没了踪影。她全然不知道那人竟会是当朝堂堂天子,也就没当回事,捡起药篓子,抬腿在死去的鞑寇身上踢了一脚,便若无其事地回家去了。
秋阳西斜,在松林另一边的土丘上蹒蹒跚跚走来两个青年男女,他们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姓卢,单名正字,是一个有头巾顶戴的年轻秀才。这一日是亡母的周年祭日,他和新婚年余的爱妻云姑前来边关之外扫墓。在下坡的路上,云姑的脚不慎被扭伤,疼痛难行。
到了松林边上,卢秀才将云姑扶在一块青石上坐下,痛怜地抱起她那三寸金莲轻轻揉搓了二阵,红肿不消,云姑还是阵阵呼痛。卢秀才无奈,只好对云姑说道:“娘子在此小憩片刻,我马上去桃江村里寻个郎中来看看怎样?”云姑点头答道:“这样也好,只望卢郎快去快来,以便早早回家。”
卢秀才辞别了妻子云姑,便匆匆而去。
受了一场生死惊吓的武宗,早已忘却了饥渴劳顿,不顾命地在林中瞎跑乱窜。好不容易才出了松林尽头,探头四望,却看见林边的一块青石上,坐着一个身穿素衣缟服的年轻女子。他先是一惊,随即定睛细看,刹时如兰麝醒脑,甘露润心,那惊恐、疑惧、饥渴、劳累倏然飘逝了。刚才还苍白失色的脸上,顿时浮起红晕,两只小眼睛也色迷迷地射出光亮。
那年轻女子脸如鹅蛋,眉如柳丝,鼻如翡玉,唇如莲瓣,一双眸子如净水藏珠,两道鬓发如墨钩垂挂,静静如观音端坐,楚楚如西施含哀,真是天下少见、世上无双的绝代佳人!直看得那淫心色胆的武宗两眼发花,四肢发软,胸口发燥,脑子发昏,止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捡石块为果,插御扇为香,口吐白沫,头点尘埃,竟疯疯癫癫地对着苍天神祈鬼祷起来。
云姑突然看见一个身穿锦袍绣衫的男子对着她愣眉贼眼地左瞧右看,心里不免发怵。随之那男子又跪在地上,垒石插扇,唠叨叽咕,倒觉有趣,禁不住“噗哧”一声,启动双唇,“嘻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常言道:美人一笑百媚生。云姑这一启唇发笑,恰如荷莲苞开,秋菊绽放,脆嘀嘀如莺雀啁啾,锵朗朗似仙醇消魂,更显出了千般娇柔,万般俏娆。武宗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色欲,蓦地起身,抱拳打躬,搭讪道:“小娘子,你笑我为何呀?”
云姑掩口答道:“我看你这人象个疯子!”
武宗不但不恼,反而心花怒放,自我表白地笑着说:“哈哈……小娘子,我不是疯子,我乃是天子哩!”
“什么?你是天子?”云姑笑容顿敛,惶惶问道:“天子不就是皇帝吗?你……你敢冒充皇帝!”
“不不不,我不是冒充皇帝,而是真真实实的大明朝皇帝朱厚照呀!你若不信,我取件东西给你看看!”武宗撩起锦缎衫角,掏出一个黄绫穗子拴着的椭圆形白玉,递到云姑面前,说:“小娘子,你仔细瞧瞧上面刻的字。”云姑接过那块白玉,翻看两下,说道:“小女子不识字,哪知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武宗凑身上前说道:“小娘子既不识字,我就念给你听听,这上面刻的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呀!”
“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呀?”
“哈哈……这没啥意思,只是证明它是皇帝所佩的御宝,莫说小娘子不识,就是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也少有得见呀!怎么样?小娘子你信还是不信?”武宗嬉笑地盯问着,顺势将比划着的手指搭在云姑纤细白皙的手心上,又轻轻拧了一下,顿时将云姑吓得魂不附体。
云姑见武宗取出御宝,正欲强撑立起身跪拜请罪之时,不料武宗迫不及待,动起了手脚,使纯朴无瑕的云姑陡然警觉起来。她后退几步,指着武宗骂道:“大胆的狂徒,你怎敢拿这没用的石头来诓哄奴家!”骂完,一扬粉臂,便将那御宝向武宗砸去。武宗急一低头闪过,御宝便飞落到他身后的草丛之中了。
“啊?将御宝扔了,那还了得!”武宗心里一惊,便想返身去寻御宝。可抬头一看,眼前的美人却撩起罗裙,撒开金莲,就要逃走……”武宗哪里舍得?竟然抛开御宝不寻,紧跑几步,拦住云姑。二话不说,抱搂起云姑就往林中拖扯。尽管云姑百般挣扎,千般唾骂,哪里抵挡得住一个强悍的男人呢?她终于被拽进林中草丛,剥去罗裙,屈受这风流天子的淫辱之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