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层楼究竟有多能为,这小偷到底有多贪图?
“除了厕所的小窗,我们家一楼的窗户,没有一个是完好的。”母亲的意思是,家里的每一个窗户都被小偷撬过。
妹妹说,接下来讲到的是那时候家里被偷得最凶的一次。不过,这个“最凶”并不是指损失最大。
一楼只有祖母的房间。有段日子,祖母到叔叔家住,那房间便暂由母亲睡。“那阵子小偷屡次上门,有个人睡在一楼说是能防着点。”
房里有一大木柜,柜门紧闭,柜内整齐叠放着颇有沧桑年代感的衣物;柜顶有一红皮箱,箱门无锁,箱内是祖母格外珍惜的私物、布料等;柜旁就是祖母的雕花木床。
某日清晨,睡雕花木床上的母亲,醒来大惊。大木柜敞开,衣物杂乱掉地;红皮箱出现在房外的天井过道上,一片狼籍。“仔细巡看,大厅有一个窗被撬开,厨房的煤气炉不见了,煤气瓶也不见了。木门大开,铁门锁不知所踪。”
一时间,邻里邻外沸沸扬扬。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被偷了,小偷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小偷有没有同伙,家里为何没人发觉,诸此等等议论。
“煤气炉、煤气瓶都被抬走了。木柜和皮箱里面放的都是不值钱的旧物,小偷只是翻了翻,倒没带走。”
“小偷撬了铁窗进屋,看样子还扫(荡)了一遍屋子,能拿的都拿走。”
“偷完之后,竟然直接从正门大摇大摆地逃离,开了木门,砸了铁门,呲,真够堂而皇之。”
“小偷铁定不止一个人,煤气炉煤气瓶的一个人不好抬。有人猜测外头还等着一辆货车,料想是团伙作案。”
这么大动静的偷盗就在耳边发生,母亲竟然没听到?母亲说,“夜里迷迷糊糊地,明明听到很大的声响,都吵进耳朵里去了,可这想起身却就是起不来,感觉特别蹊跷。”
人问,“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味道?”
母亲答,“这么一说,好似有闻到一阵怪味。”
邻居们断言,“怕是给小偷下了迷药。”
一直静静旁听的孩子们,此刻相视大惊:迷药?武侠剧里才有的迷魂药?这世上还真有那种东西?
还有邻居说他家里的狗难怪整夜都在吠,遗憾没人能听懂。
……
一传十、十传百,这事传到瓯船那爿就成了这样:“就是那栋三层楼啊,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能搬的能抬的,连那煤气炉、煤气瓶,通通都给偷光了。一群人开着大车去偷的,那得装多少东西啊。啧,一剂迷药,所有人都睡死了,连狗都被迷倒了,这是真够紧要。”
使用“迷药”的小偷,在这之前未有过,在这之后也未有。妹妹认为此次遭窃是家里被偷得最凶的一次也是基于此点。
议论归议论,偷则偷矣,哪家遭窃算哪家倒霉。太阳照常升起,孩子们照常上学,父母亲照常出门。最大的变化是父亲更加注重并做好家里的防盗措施。
小偷爬阳台,父亲就给阳台围墙都整上铁护栏。小偷撬铁窗,父亲就把楼上楼下可以不用的窗户都给堵住封死。
什么是“可以不用的窗户”?妹妹解释,“比如我们大厅,有四个窗子,就可以堵掉三个。比如我们房间,有三个窗子,也可以堵掉两个。”
三层楼的窗户都是推拉式铝合金窗。所谓“堵住封死”,就是将小木楔敲进窗缝里,致使窗户打不开。
而对于经常需要打开的窗户,父亲则是用安设机关的法子。所谓“机关”,是在窗户的推拉空档里塞放一根大小合适的长木,并在长木上面搁放三四个玻璃酒瓶子。长木卡住空档使得窗户无法推拉,如果小偷执意推拉,便会触动长木上的玻璃酒瓶。酒瓶落地摔碎,即能发出声响。为了防范小偷,父亲的床头还藏有一根铁水管。“用心良苦。实际上一次也没有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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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即便频繁遭窃,三层楼的彩电也始终还在。妹妹说,“每次小偷上门,大家都觉得这是最有可能被偷走的东西。除开电视,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那么,彩电缘何未丢?
第一次遭偷,彩电已经移位,处在电视柜边缘。
小偷窘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直接搬走的东西,孰想窗户太小,愣是搬不出去。
第二次遭偷,彩电好好地呆在柜子里头。
小偷气愤:岂有此理,竟然给电视柜多钉了一道木板!木板钉死了真难撬!
第三次遭偷,彩电无恙。
小偷疑惑:电视上哪了?怎么没瞧见?!
父亲深觉彩电再放一楼大厅会不安全,于是把彩电搬到了二楼。“这样就算被偷,小偷也得费一番功夫把彩电从二楼搬下去。”
第四次遭偷,VCD机消失,彩电遥控器消失,电视柜固定木板的钉子有两颗消失,彩电仍无恙。
小偷大怒:该死的,这钉子可真多,好不容易撬掉一颗还有一个颗,每一颗还死牢死牢的!该死的,拿了VCD机还少拿了VCD机的遥控器!
第五次遭偷,破旧彩电无恙。
小偷哀痛:这彩电都破成那样了,竟然也不换个新的?
因为失去遥控器,彩电自带的功能键被频繁使用;因为频繁使用,功能键的按键壳一个个掉光了。彩电,逃脱了沦为赃物的命运却摆脱不了年久破旧的命运。
第六次遭偷,新旧彩电皆无恙。
小偷狐疑:这三层楼怎么还买不起新彩电?!
三层楼是买了新彩电的,然而,出于防盗考虑,父亲硬把新彩电抬上了三楼。
……
日子一天天过去,彩电从“大件”变成了“小件”,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了电视机。而小偷夜闯三层楼,在这好多年里基本不再有。那些堵死的窗户,木楔被拿掉,机关被撤掉,正在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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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说,“想必小偷都摸清我们家到底有啥了,三层楼真没啥好偷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无贼”。
镇上并不是只有三层楼遭窃,邻里邻外也都有。邻家那栋三层高的楼,被开走一辆摩托车;他们隔壁的两层楼,几个窗户都被撬开了,玻璃无存;还有前面那家,小偷从洗手间窗口爬进去……
即便多年后,小镇生活水平提高了,社会风气好转了,父亲在小镇中学经营的小卖部也还是有小偷造访。
父亲又是怎么摆布小卖部的呢?小店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大冰柜。父亲把保护彩电的那一招也用在了保护冰柜上。冰柜被放在店内西墙的位置,它的前面横挡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树干是父亲从树林里找来的,它的长度刚好足够顶住南北两边墙,从而牢牢地把冰柜锁在它和西墙之间。
另外,原来的小店只有一个两半式铁门,父亲在铁门外给加装了一重折叠式推拉铁门。小店只有一把小锁,父亲也给加了两把铁链大锁。关店的时候,需先关上一半铁门,并在店里用两三根粗棍子把它堵好,然后再关上另一半铁门。锁好两半式铁门,拉上折叠铁门,再上好两把铁链大锁。孩子比划了一下,大锁有拳头那么大,铁链有三根指头粗。基于此,父亲每天的开关店铺势必要费上一番功夫。谈起父亲这些“过于隆重”的防盗措施,母亲和孩子们是无奈地笑了又笑。
家里遭小偷,父亲有防盗措施。外面遇歹徒,父亲又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是听阿妈讲,我们都不知道。因为阿爸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妹妹说。
父亲是到某市办完事后回家、在车站买票的时候被人挟持的。两个歹徒用刀顶着父亲,把父亲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威胁父亲把身上所有的钱和银行卡都拿出来,并逼迫父亲说出银行卡密码。然后,一个歹徒看住父亲,一个歹徒上取款机。钱一到手,两歹徒扬长而去。
母亲说得很平静,孩子倒是听生气了。“他们还对阿爸拳打脚踢……很气愤……”
“人没事就好。”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