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哥哥小时候很矮,小学到初中,年年都是班上响当当的倒数第一高!”
妹妹此话实际欠妥,因为那年代的入学年龄是参差不齐的。相差两岁的二姐和哥哥,小学六年都是同班同学。这么一比,班上年龄最小的哥哥,身高自然也是最矮的。
哥哥现在多高?一米七四。
小学是慢慢长高的,一米二,一米三,一米三几,一米四,一米四几;初中三年索性不长了;到高中才总算有所跳跃。然后,姐妹们震惊了:
“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啊?”
“一夜之间高了似的。”
“飞起来的感觉。”
“没想到啊。”
“奇迹般。”
相较于孩子们的夸张反应,母亲只平淡道:“哪有啊,也是一点点高起来的。”
镇上没有设立高中,六姐妹得在小镇以外的地方住宿就读。哥哥是在邻镇读的高中,逢周六日回家,姐妹之间并不能天天见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五日!说是飙升的并没有错。”
“不止哥哥,弟弟和幺弟也是这么高的!初中丝毫不见长,都在高中实现飞跃。正所谓‘不高则已,一高惊人’。”妹妹如是说。
弟弟的身高是一米七。弟弟插话说,“早上和晚上的身高不一样。”
“一两厘米的事,不要太计较。”妹妹做无奈状。
“有时相差两厘米,有时相差四厘米。”弟弟正儿八经地。
“有没有那么夸张?”妹妹感到诧异。
弟弟淡定地说:“真的。我曾经一米七四。”
妹妹笑着附和:“是,是,没有人像你这样早晚都惦记着测身高。”
妹妹问幺弟多高的时候,幺弟一点儿也不脸红地回答,“一米七五!”
“胡扯,看上去就比你哥矮,你哥都没这高度。”
“那一米六三?”
“嗯,差不多。比我高一点,比二姐矮一点。你还在长身体,指不定能高到一米七五。”
过一年,妹妹再问幺弟。正读高三的幺弟回答一米七。幺弟兴许还能继续长高,不过妹妹并不看好,“哥哥和弟弟都不再长高了,他们三兄弟注定只能实现一次飞跃。一高则已,一高则已啊。”
曾经,乡里常有人这么替父母亲担忧,“你儿子都比较瘦小哪。”和同龄人相比,哥哥弟弟们的个儿确实显得瘦小。
母亲只能说:“是啊,都比较小。”
父亲也得说:“会长起来的。”
后来,乡里人高兴地这么唱道,“高起来啰,高起来啰,以前那么小哪。”哥哥弟弟们的身高终于赶上同龄人。
母亲笑道:“是啊,我们家几个孩子就小时候看着偏小。”
父亲自豪似的:“嗯啊,都和我一样高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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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逛街,摩肩接踵,前不着头后不着尾,妹妹就有心愿:“如果我能高一些要多好。”
“可惜啊,初中是一米五九,高中是一米六零。这一厘米还是在自己高中三年的想象里长出来的。那之后,到如今,也还就这高度,悲剧无疑。”事实证明,哥哥弟弟们那种“一高惊人”的好事没能发生到妹妹身上。
镇上人们是这么形容大姐的,“生得小巧。”一米五出头,且偏瘦。
在妹妹也高过大姐的时候,大姐感慨,“这样下去,我就是全家最矮的一个了。”
到最后,她只能笑道:“只有我在身高上像妈妈,真没趣。”
比之其他姐妹,二姐高得那叫一个顺利。“我以前可是咱六姐妹当中最高的一个哪!”她可以这么骄傲地说。
就镇上同龄女孩而言,她那身高是数一数二的。大人们会用“长手长脚”来形容二姐,并以此断定二姐的运动细胞强。的确,二姐的跳远水平没少帮她在学校运动会上得奖。一说起当年的体育成就,二姐很是得意地,“哼哼哼,当然的说。”
高中之后,二姐渐渐失去了身高优势。妹妹料想,一定存在着很多像哥哥弟弟们那般身高能够飙升的高中孩子。
一米七几的男孩和一米六几的女孩其实都并不算高。所以,对于二姐那一米六四的身高能够出众,妹妹表示诧异;对于哥哥弟弟们仅有的“一次飞跃”,妹妹也会感到可惜。
“那只能是当时镇上男女的身高都普遍偏低的缘故。”妹妹下了个结论。
“嗯,是普遍偏低,可却都比你高。”弟弟面无表情地陈述。
幺弟也嬉皮笑脸地补充,“对对,不用太高地,不用太高地,就是刚好都能高过你就是了。”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弟弟继续面无表情地讲。
见妹妹一脸无语,幺弟还故意把脸放大到妹妹眼前,接着干笑三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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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多高呢?
妹妹估测:一米五。
弟弟道:没有,一米四九!
幺弟道:没有,一米四八!
所以大姐并不是全家最矮的,她还比母亲略高一点。至于“一点”究竟是多少……
幺弟道:高那么两三厘米吧。
弟弟道:绝对不超过五厘米。
舅舅高达一米九,大姨和小姨也都在一米六五以上,孩子看着母亲不止一次地纳闷:“真是不像啊,不像!”
“阿妈,你咋不和舅舅他们那般高的啊?”
母亲笑道,“我啊,像你外婆。他们啊,像你外公,比较高大。”
“你咋就不像外公哪?”孩子继续打趣,“你要是也高点的话,我们铁定个个都在一米七以上!然后咱就像舅舅他们家那样厉害了!”
一米九的舅舅,一米八的舅妈,一米七的初三表妹。六姐妹不得不叹:高,实在是高!
孩子儿时总盼着自己能够快点长高,而且还无邪地认为每个人都能长到自己满意的高度。直到发现身高停止增长,且刚好停在自己正渴望还要再长多高的时候,孩子一下子泄了气,仿佛理想的身高就是这么地给泄了一大截。再后来,孩子顿悟:人生不该执着高矮,因为再执着也就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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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大鱼大肉并不容易,如果能吃得白白胖胖的,那就是福气。“一个人长得胖,说明其食得富足。”孩子是到后边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病叫肥胖,原来还有一种美叫骨感。
在六姐妹的童年里,零食是难得的尝鲜,鸡鸭是奢华的盛宴。一个水果六人分,两个鸡腿六人分,三个番薯六人分,孩子们在客观上也肥不起来。如此情况,妹妹倒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也会和肥胖搭上关系。
尽管姐妹之中有相对较瘦的,但妹妹想了想还是说道:“姐妹们和骨感美是扯不上的。”
“当然扯不上,你那么肥。”幺弟不忘寻妹妹开心。
高中三年,妹妹凭借五十五公斤的体重成为家中最胖一人。
“这么肥干哈?四四方方的不好看。”小名名七八岁的时候,大姐依然四十公斤还不到。
“哎呀,你咋这肥了?”二姐一直都很苗条,手长脚长地。
“哪用这么肥,别吃得太肥啦……”哥哥大学刚毕业那会还是比较壮实的。
“是该减减了!”弟弟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大学的时候能有六十五公斤。
“哈哈,阿肥!”幺弟长得一根竹竿似地。
妹妹一脸无辜,“真是的,我哪有肥到什么程度啊,为啥就我要减肥。我那是国家标准体重,不用减的!”
“大家都按国家标准的话,准一国肥!”
“就算真的肥,我也不减!”妹妹狡黠一乐,“减啥?好不容易补起来的肉!你们就是羡慕我!”
在变肥之前,妹妹有过一次槽心的生病,所以父母亲在妹妹的吃食方面极为上心。中药、西药和补药,佳品、极品和补品,再加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关键还不运动,妹妹变肥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大姐还会在父母亲面前笑道:“看你们的女儿哟,长得太肥,连衣服都难买。”
母亲回道:“哪里会肥!”
“就是,哪里肥啦?”妹妹跟着附和。
父亲也会对妹妹说:“你甭听她的,肚子吃饱要紧,该吃的吃。”
然而某一天,妹妹还是瘦回去了。“我们准一家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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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开始那会,妹妹每次返校,先得听父亲讲一段:“你可别学那群人要苗条,该吃的就得吃,别给你爸省钱,不用怕肥到哪里去!”
深怕孩子减肥,父亲还要通过电话再三叮嘱:“要吃饱,要多吃,一天必须得吃十五块钱,猪肉啊,鸡腿啊,凉茶啊……”
父亲认定妹妹总在省吃俭用,所以他会具体讲“别省钱”或者“必须得吃多少钱”。他到过一次妹妹的大学食堂,知道大概菜价。按他的计算,早餐得吃“三块钱”才营养,午餐和晚餐都得吃“六块钱”才丰盛。而从妹妹的实际情况看,早餐用一块钱,午餐和晚餐总共用不到六块钱。妹妹解释,“不是减肥,也不是省钱。主客观需求的结果。”
妹妹主观上认为每天“六七块钱”的吃法是极为平常和合理的,是符合身体客观需求的,并不该列入节俭队伍。所谓的客观需求是指食欲不强、食量小、易有饱腹感。对此,哥哥评价,“要是去吃自助餐,绝对不划算。”
要说省吃俭用,大姐当年读书才是真正的穷苦,一天就吃“两块多钱”,还要兼职打工挣学费。虽然物价有一定的影响,但相较之下,妹妹的大学确实是过得安逸的。
尽管没有如实“执行”,对于父亲电话那头的“指示”,妹妹每每还是乖乖应下的。妹妹的“保证”并不能让父亲信服,父亲会继续说:“你啊,我就晓得你的了,应着是一回事,做着又是另一回事。”
终于有一次,“指示”之后,父亲突然狠狠地吐出一句:“这是命令!必须做到。”紧接着是电话重重被挂断的声音。
与以往苦口婆心的温和不同,那语调坚决而有力,口气也严厉而强硬,似乎容不得孩子有半点恍惚和违拗。就这么个“命令”,听得妹妹心生惶恐。怔怔地,酸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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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个人,千万张脸,千万种体态,千万种风景。六姐妹皆非外貌俊丽之人,在父母亲眼里,无关乎高矮,无关乎肥瘦,健康就是幸,平安就是福。
“就这身体,我就怕你的了。”一打喷嚏,孩子会这么被碎念。
“让你的药没有一次接着一次吃!”再打喷嚏,孩子会这么被训话。
“你不要让我听到罗。”持续打喷嚏,孩子会这么被嫌弃。
“吃饭能这么塞?看你怎么把个胃塞坏!”胡吃海喝,孩子会这么被嘲弄。
“就吃那么一点?待会看你哪来的力气!”无心吃饭,孩子会这么被调侃。
父亲说:“吃多少碗饭就会花掉多少碗饭的力气。”
母亲说:“每天拉几百十斤货,瘦到骨都露出来了,现在已经算好看点,不会太瘦啰!”
这或许就是父母亲偏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