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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简的推理过程

想要理解简·雷诺兹,推理月亮先生真实身份的过程,我们就必须回到最初的起点,简当初逃离警方的跟踪监视后,她写给我的那封信中去寻找答案。

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太小瞧了这封信,直到昨天我才想明白,这封信不是简临时写的,而是她深思熟虑后精心设计的,在这封信中,充满了各种机关和语言陷阱,也有着很多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收集案例和资料,第二个目的是为了惩罚法医弗朗西斯,第三个目的是考验收件人,现在来说也就是我的能力,第四个目的是测验收件人的反应和性格。

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敢说全部理解了它,尤其是,我们还不知不觉的,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其实关于谁是月亮先生,她在这封信中,已经给了我们相当明显的提示,可惜,我们居然始终对它视而不见。

那么,简到底是如何找到他的?她掌握了哪些信息和事实?她是如何进行思考的?她到底给了我们什么样的提示,又设计了怎样的语言陷阱呢?

首先,她在泰晤士报上发现了他的存在,她知道,至少持续25年以上的时间,月亮先生每年在伦敦杀一个人,杀人的时间在4月初,这是一个固定的,有些仪式化的杀人方式和杀人时间。

她能推理出,凶手杀人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纪念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如果能知道他怀念的具体目标,就相当于找到了他的杀人动机,就能更容易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其次,她知道凶手会在杀人之后,还要进行抛尸,然后在泰晤士报上发出与之对应的寻人启事。月亮先生发布寻人启事,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泰晤士报呢?为什么不可以是其它报纸呢?泰晤士报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么?

这就是她推理过程中最精彩的一点,也是我们一直都忽略的地方,在这个事实中,最重要的是泰晤士报本身,而不是那个寻人启事,这其实这就是解决这个谜题的关键。

纳尔森,你们重案队以前调查过泰晤士报,目标是30年前在报社里的工作人员,可惜的是,这个调查方向仍然是错误的,重要的也不是它内部的工作人员,而是泰晤士报的政治属性。

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在我们英国发行的各种各样报纸中,主要可以归纳为三大类,分别是严肃类报纸、通俗类报纸和八卦报纸。

严肃类报纸如泰晤士报,独立报,卫报,金融时报等等,是高端的主流报纸,主要讨论的是政治、经济等话题,它的主要读者,自我定位是上流社会人士和社会精英,通常比较关心国家大事,报纸在报道内容上非常全面,国内外大事都是关注的重点。

通俗类报纸如每日电讯报,每日邮报,每日快报等,这类报纸不仅谈政治,也涵盖了财经、体育、娱乐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文字通俗易懂,它的读者多是社会的中坚力量,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也受过基础教育,总之,他们就是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八卦小报如每日镜报,太阳报等,内容以娱乐、体育、八卦、丑闻为主,基本不涉及政治,但有时爱抨击政党政策,调侃一下政治人物,然后再取乐一番。

新闻标题通常都像打了鸡血,哪家八卦报哪家,哪家倒霉就在后面再补上一脚,什么明星他妈出轨、市长裤子没系好、政治人物打瞌睡、小公主流口水之类的,充满娱乐精神,既娱乐大众也娱乐自己,它的读者广泛,是社会底层人民心仪的报纸。

所以,按照最初对月亮先生情况的掌握和了解,他的受教育情况、军队背景、社会阶层和财富状况决定,他选择泰晤士报并没有问题,符合对他的侧写定位,也一直没有引起我们的特别注意。

但是,这恰恰就是我们一直都忽视的一点,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昨天晚上我细细思量,如果从简的角度考虑问题,我们想当然的这一点,其实还是有很多值得斟酌的地方。

譬如,泰晤士报虽然一直自称不代表任何党派,它是独立客观的,但明白的人,都知道它就是保守党的宣传喉舌,是一份政治立场比较保守的报纸,观点趋于主流社会的价值观,读者自我定位政治精英,而同为严肃类报纸的卫报,则是左翼立场的报纸,更受年轻人和知识分子欢迎。

那么在30年前,月亮先生也还是一个年轻人啊,即使他喜欢阅读严肃类报纸,按照他当时的思想和经历,难道不应该选择与年轻人更有共鸣的卫报么,可他那时刊登寻人启事的时候,就选择了政治立场保守的泰晤士报。

另外,在巴拿马运河战争中,在军队内部的后勤供应系统中,给参战军官和士兵们提供的免费报纸,也应该是每日邮报这种通俗类报纸,而不会是泰晤士报这种严肃类报纸,一方面是前线当兵打仗的人,没人会喜欢严肃的泰晤士报,另一方面是总体的军费有限,两种类型的报纸之间,价格差距很大。

那么,因为他选择了泰晤士报刊登寻人启事,是否可以就此推测,他的政治立场趋于保守,青年时就对政治有浓厚兴趣,家境富裕,具有国际视野,关心国内外大事,青年时志愿报国参军,亲身经历过残酷的巴拿马运河战争,退役后又选择从政呢?

大家想一想,我上面说的这些推测,符合这个标准的人,妥妥的就是一个,有着巨大野心和抱负的政治家模版啊,哪里像一个连环杀手了,虽然话说回来,政治家通常都具备成为一个杀手的潜能,脸厚心黑,心理素质超好,不然也当不成政治家了,但是具备成为杀手的素质,和实际去亲自执行就是两码事了。”

说道这里时,乔治的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显示他此刻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高昂和兴奋,他用力的挥舞着手臂,大声的说道:

“不,完全不是这样的,我们对他的理解,从根本上就出现了偏差,之前对他的很多判断,包括纳尔森手下的那些推论,关于他是什么英国传统贵族,皇家海军、陆军军官之类的推断,都完全是错误的。

我们从调查的开始,就已经走入了一个误区,实际情况完全是一个相反的方向,前些天在海德公园调查马修的谋杀案时,我正好路过演讲者之角,在听人发表政治演讲之后,曾经有过类似的灵光一闪,我当时就模糊的察觉到了什么。

可惜我的嗅觉,还是不如简那样敏锐,也没有她那样不受任何拘束直指核心的思考方法,我只是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真正抓住它,我必须承认,在和简的斗智斗力中,在这件事情的判断上,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折感。

其实,他选择泰晤士报登寻人启事,完全存在另外一种可能,就像简给他命名月亮先生这个名字时,她在信中给出的理由一样,简其实是给出明显暗示的,就是她暗含的那种讽刺和嘲讽。

但是,她不是在嘲讽月亮先生,而是简单明了的告诉了我们,月亮先生的真正杀人动机,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表现欲,才在报纸上宣示自己的存在,而是充满了政治动机。

月亮先生选择泰晤士报,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份报纸,或者是赞同这家报纸严肃保守的政治立场,恰恰相反,他杀人后抛尸,再故意选择泰晤士报发布寻人启事。

一方面得意洋洋的宣告自己的存在,它每多存在一年,就是创造一个新的记录,对英国政府来说都是一个洗不掉的耻辱,另一方面,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在英国人的核心舞台上,尽情的嘲讽和讽刺英国人,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英国保守党政府,因为它是英国最主流的政治报纸,是英国保守党政府控制舆论的宣传喉舌。

以上的分析,再结合他那每年杀一人,很有仪式和纪念感的杀人方式,还有4月初的杀人时间,你们现在应该能想到答案了吧?大卫?”

听着慷慨激昂的乔治说的一大堆话,还是一头雾水的大卫·贝克犹豫着,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月亮先生是出于政治目的杀人,他通过杀人来报复英国政府,这是为什么啊?得有多大仇多大恨啊,要做到他这种程度,我还是没想明白。”

乔治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马基斯教授的方向,他很是迷茫的摇着头,乔治又看向了纳尔森,纳尔森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哀叹着道:

“天哪,我怎么就笨到这个程度,难道我和你们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简直接在报纸上就找到了他的杀人动机,你现在也详细解释了,我怎么还想不明白!”

乔治没有继续作死下去,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脖子,没敢转向另一边,那里是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查德威克,怕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愚笨后,恼羞成怒的迁怒自己。

他摆完了谱,也借此机会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进一步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说:

“纳尔森,在你们以前的那些推断中,有一点确实是没有错的,导致月亮先生开始杀人的最初症结,显然还是因为巴拿马运河战争,所以他确实参加过那场战争,曾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职业军人,也磨炼了一身的杀人技巧和胆量。

你们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的原因,可能是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在后来的中学和大学历史课本上,关于这场战争,都是按照英国政府的统一说法,巴拿马运河战争开始于1922年7月。

因为在这个时候,英国政府收到哥伦比亚叛军的邀请,也做好了战争准备,然后才有大批英国和盟友的雇佣军,直接赶赴美洲参战,后来到1923年2月,战争规模继续扩大,又派出大量的正规军,换上雇佣军的马甲后参战。

但是,这只是英国政府糊弄国人的说法,严格按照历史史实来讲,这场战争的真正起点,却是发生在1922年的4月份。(详见前文36章)

英国政府在自己参战前,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为了师出有名,对国民上下也有个交代,他们是首先做的就是,挑动哥伦比亚南部的地方势力,在国内发动武装政变,所以,哥伦比亚的内战,实际上在4月份就已经打响。

有了叛军邀请这个理由之后,英国政府才在7月份,顺理成章的派遣雇佣军干涉内战,巴拿马运河战争全面爆发。

但是,如果是一个哥伦比亚的当地人,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4月份才是巴拿马运河战争的起点,所以,月亮先生在年轻的时候,他确实参加过那场战争,但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应该是一位哥伦比亚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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