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即将大婚的头一天,朝廷急报,召素医速持兵符,出征东蛮,这一走,两人都知道遥遥无期,不甘命运摆布,二人偷尝禁果。
谁知道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年,这三年里,莲花曾无数次写家书,期盼能送到丈夫手中,但是战事频繁,士兵居无定所,家书竟然没有一封成功送到素医手中,就这样,两人之间互失联系整整三面。
醉卧沙场笑,得胜天子迎。
他少年得志、荣贵加身,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是加冕的荣耀,是浴血沙场的豪迈与奔腾,是一种万金难求的刚烈风度。
他苦寻妻子不着,连她的娘家都矢口否认,他们激动的说,莲花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女儿。
他奇怪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明眸善睐、开朗可人的莲花去了哪里?
后来他才知晓,原来自他出征,莲花便有了身孕,他们并未来得及拜天地,这是未婚怀子,是为大家所不容不齿。当莲花开始显怀,城里最恶毒的流言传遍街头巷尾,每一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直到有一次,一大群妇女对着她的肚子扔菜叶,莲花从那以后再也没敢出门。
她的家人受不了波涛汹涌的流言蜚语,在一个深夜,将她赶出家门,莲花一个人盖了间茅草屋,大着肚子艰难度日,她在绝望的时候,总是想起温柔的丈夫,他能胜利吗?如果他凯旋而归,一定会接回自己,一家三口幸福度日。
她时常想象丈夫在战场上的英姿,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也写家书,但是从来没有回音。
直到她临盆那天,那天她早早通知了稳婆,却直到傍晚,也不见稳婆到来,原来,大家商量好谁也不替这个肮脏的女人接生,偏偏孩子又难产,莲花痛叫了一夜,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凄惨的叫声,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尽一尽举手之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
天快亮的时候,惨叫声终于停止了,族长听到消息,带领大家来到门前,狠狠的敲着门,大骂着要将孩子带走,他们冠冕堂皇的将那孩子称之为野种。可是无论怎么敲,里面都没有任何声息,他们把门踹开,发现那个女人手里抱着一个男婴,炕上血红如残阳,一大一小,早已经冷却。
他们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死亡而消去,他们将她葬在了贞女祠对面的**堂,这是这里特有的一座堂会,与贞女祠相反,这里面都是他们认为“魂魄不洁”的女人。
或是不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是未婚有孕,或是逃离出走,都被他们抓回来,火刑后,葬在这里,前园是一座石像园,里面有各种女人的刻像,她们的形象无一不被丑化,有的衣衫半褪,有的露齿大笑,有个抱着孩子,总之,她们形态各异,却都以跪姿面向世人,他们建造这座**堂,目的就是让他们认为不会洁身自爱的女子在这里遗臭万年,也为了让其他女子引以为戒。
这是一个可怕的传统。
更可怕的是,他们将这种侮辱当成一种高贵的信奉,而从来不去问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比如莲花,她也被刻在这里,她的双手抱着一个孩童,那个孩童却长着獠牙,而她自己也是半丝不挂的跪在那里,似乎在告诉别人,一个不守妇道未婚先孕的女子,是多么的屈辱和丑恶。
但是事实呢?莲花生性善良、淳朴,她从一而终,一生都只侍奉过一个男子,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会被人当成“**”。
拜堂成亲,只差那么一天。
一个女人的一生,她的性命,她死后的生名,她孩子的性命,都一同夭折在那一天里,可她的丈夫是为了保家卫国,才舍弃了那一天啊。
素医的骨子里热爱沙场,他喜欢两军对阵时那种激昂铿锵的鼓声,他喜欢通过自己的拼杀能够守护一方百姓的满足感,他喜欢剑指天下的豪气云天。这是他舍不去的情结,所以崖顶才有那样气魄云天的诗句。
但是在他的生命中,更难以忘怀的是对莲花的愧疚,很难想象,他终于从战场归来,荣耀加身,却连自己唯一的妻子和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而她们也长长久久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求过王上,希望能取缔**堂,消灭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族群,在没得到回应后,终于心灰意冷,退隐山林。
一个炽烈将军战场归来,正是如日中天,却忽然决定退隐,这中间竟然有这样一番曲折离奇的故事,仿佛在别人的口中,也仿佛就在自己的生命中。
奉挚道:“所以,素医想让我帮你完成那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