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影在和吕依依的对话里得到了启示,立即着手调查张云熙的身世和父母当年离家后下落不明的情况。
他暗中走访了当地的公安部门、民政部门等凡是能找到任何与张云熙父母有关的单位,将取得的零星点点的碎片信息拼接在一起,逐渐还原了张云熙的身世之谜。
原来,张云熙的父亲叫张初正,从小在L市长大,是标准版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参加高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读书,毕业后自愿赴西藏支教,在最偏远的地区当了3年小学老师,期间认识了同在支教的林晓爱老师。
两个人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并很快结为伉俪。
夫妻二人相亲相爱,十月怀胎,生下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张云熙。因婴儿难以适应青藏高原的环境,加之为了不影响他们支教的工作,在张云熙不到一岁时,将其送回老家由张初正的寡母洪莲荷抚养。
在此期间,张初正和林晓爱夫妇只回过老家一次,也就是张云熙3岁那年,在家呆了短短几天,便匆匆离去,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失去了所有联系。
张云熙的奶奶洪莲荷曾到处打听他们的消息,但始终没有任何音信。随着时间飞快流逝,张云熙慢慢长大,洪莲荷渐渐衰老,他们只能将思念之情埋藏在心灵深处。
洪莲荷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张初正和儿媳林晓爱绝非无情无义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抛弃自己的亲人,他们一定有足够的理由不来找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一晃十三年,张云熙也长大成了高一年级的学生。万幸的是,他像他爸爸张初正和妈妈林晓爱一样,也是个标准版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而且更优于他们。
随着调查工作的深入,孟星影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和莫名的感动。
那次,张初正冒着风雪,步行二十里地,送一个孩子回家后,已是深夜时分,尽管孩子的父母极力挽留他过夜,但张初正坚持返校,因为回去还要批改作业、修改教案,同时还要照顾几个离家更远、在学校住宿的学生。
青藏高原的风格外大,格外冷。
那时,雪已停了,月光与白雪辉映,照的大地如同白昼一般亮堂堂的。
张初正健步如飞,望着那茫茫白雪,皎皎月光,静静的夜,胸中涌起无限豪情和诗情,边走边大声诵读那首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张初正本爱音乐,更喜摇滚,更将这首词自己即兴谱曲,改编为一首歌,放开嗓门唱起来。
尽管他声音极高,但旷野之中,冷风之下,他的声音便融化在了那无边无际的天苍苍、野茫茫之中了。
这些情景被张初正写成了一篇散文,发表在一家曾经无限风光、现在几乎没落的文学期刊上,也是张初正公开见世的唯一一篇文章,描述了他和林晓爱偶遇并相识相爱的那段历史。
此刻,如同真实的画面一般展现在孟星影面前。他原以为张初正是个刻板的人,没想到他骨子里也是热血心肠、浪漫情怀,如同古时的游侠剑客、豪情诗人。
张初正边走边唱,以唱助兴,越走越快。可他渐渐感到有点不对劲,原本十公里的距离,他平常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走到,可那晚他已经走了一个半小时,可仍然没有见到熟悉的村落和学校。
他不由停下脚步,仔细辨认方向,这才发现,由于白雪连天,大地白茫茫一片,世间万物都披上了隐身衣,平常可作为标志物的山包、大树、马路,此刻都已消失不见了。
他不由苦笑道:“平常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路,现在竟然迷失了方向。张初正啊张初正,你现在可是走上不正之路了。”
原地站了片刻,张初正身上那股热乎劲很快被冷风带走了,厚厚的藏袍敌不过那寒气袭人,他渐渐感到浑身发冷。
怎么办?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学校里住宿的几个学生。他这么晚不回去,他们肯定又担心又害怕,万一出来寻找自己,或者他们自己回家,可就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凭着直觉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见,无法辨清方向。
正当他忧思不已之际,突然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枪弹划过天空的轰鸣声。
初时,他以为是幻觉,再仔细倾听,确认是猎枪射击的声音。随着枪声渐近,他感到万分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遇到偷猎者了。
青藏高原上有许多珍贵的濒危动物,比如藏羚羊、野牦牛、白唇鹿等,因它们药用价值高、皮毛昂贵、浑身是宝,往往遭遇不法分子疯狂捕猎。
虽经严厉打击,但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在巨额利益驱动下,盗猎行为始终禁而不绝。
张初正对此痛恨不已,但此刻赤手空拳,盗猎者枪弹在手,无法匹敌,只能见机行事了。想到这里,他俯身趴倒在雪地里,循着枪声的方向望着。
“站住,站住,再不站住就打死你。”一个嘶吼的男声清晰地传入了张初正的耳朵。
只见一团白色的影子在雪地里快速移动,后面紧紧跟着三个持枪的男子,相距不过百米。
张初正仔细辨认,这才发现跑在前面的并不是什么珍惜动物,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白色帽子的人。从身形上看,无疑是个女人。
眼见三个男人边跑边开枪,形势十分危急。那女人似乎受过专业训练,绕着曲线奔跑以躲开子弹。但三个男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急追而来,距离渐渐拉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男子汉就应该做到。何况一个女子被三个歹徒追杀、危在旦夕,岂能袖手旁观、忍心不救?
可是怎么救呢?手无寸铁对阵持枪悍匪,那不是自寻死路么?不但救不了人,还得搭上自己的命。
张初正万分焦虑,脑子里想不出一条妙计。
就在这时,那白衣女子突然摔倒在地,再要往起来爬时,一名男子已然奔到她身后,用长长的猎枪顶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后面两名男子也很快跑到了跟前。
张初正距离他们不过二十米左右,加之月光和白雪照耀,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名男子身高均在一米八左右,体格十分健壮,全部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头戴黑色皮帽,手持猎枪,如同三只凶恶的黑豹,将女子围在了中间。
那女子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与张初正年龄相仿,穿着白色羽绒服和白色皮裤,头戴白色绒帽,白净秀气的脸上充满了仇恨和恐惧,侧身坐在雪地里,好像一只雪人,只有那从帽檐下露出的乌黑头发,才似乎让能人辨别出她的身份来。
“快把相机交出来,不然一枪崩了你。”一名男子用枪抵着她的胸口,恶狠狠地喊道。
另外一名男子半蹲下去,猥亵地摸着她的腿,猥琐地笑道:“我的娘啊,没想到还是个大美人啊,这浑身白的,像个白雪公主。”
另外一名站立的男子喘着粗气说道:“兄弟们,要什么相机啊,不如要了这个妞再说。”说着,做出解腰带的动作。
半蹲着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大哥,你也忒心急了,这么冷的天,你就敢把自己的家伙掏出来用?”
拿枪抵着女子的男子也说:“大哥,三弟说得对,这撒个尿还结冰呢。冰天雪地的,你咋整?”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恶狠狠地说:“老子出门前喝了一碗鹿血,浑身热血沸腾,见了这小妞,简直血气冲天,再不搞老子就要爆炸了。”
那个“三弟”听了这话,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去,大哥,你也太独了吧,怎么自个儿偷着喝鹿血,没给我俩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