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影费了很大功夫追查张云熙父母的下落,只查到了他们失踪前的一些情况,但失踪后的情况了无痕迹、无迹可寻。
对个人而言,想要抹去自己的所有痕迹,那几乎是绝无可能的,除非他有通天之力,能够打通所有关节。只有在兵荒马乱、政府荒废的年代,人如浮萍,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死也好、活也罢,无人知晓。
除非,除非,是组织有意让一个人消失,那就完全可以做到,而且能做到不留任何痕迹。
孟星影忽然想起《风筝》里的风筝郑耀先,原是苏区一名共产党员,其档案处于极度机密保管的状态,打入敌营十八年,长期潜伏在军统,因为做特务做得太优秀,遭到国共两党暗杀追杀。解放后为了恢复真实身份,过上正常人生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因为能够证明其身份的当事人全部牺牲,加之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蓝宝石戒指也因为档案丢失而不能发挥作用,最终抱憾终身,始终没有得到正大光明的认可。
想到这里,孟星影忽感欣慰,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一查到底了。他坚信,如果不出意外,张初正、林晓爱夫妇应该是在执行组织赋予的特殊任务,而并非真正失踪。
在这种情况下,个人付出任何牺牲都是必须的,也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承担着常人无法承担的使命和任务。
就个人而言,也许这种付出和牺牲的代价是巨大沉重的;但对国家和组织而言,个人付出和牺牲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千千万万人之中,总有一些人必须这么做,心甘情愿这么做,这也就是佛家所说“我不入地狱、谁人入地狱”,也就是共产党员的信条“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所以,张云熙并非孤儿,并不用别人的可怜、哀叹和施舍,他需要的是尊重和爱护。
于是,孟星影果断停止了调查工作,着手做两件事,一件是探寻张云熙的失踪之谜,一件是追查“超人计划”针对“神人计划”所做的情报和破坏工作。
这天是个周末,天还未亮,孟星影一大早起来,穿上一身运动装,从506所出来,沿着环城路跑步,一口气跑了10公里。他看了看表,用了40分钟,对自己的成绩基本满意。
多年来,他坚持每天跑步,少则七八公里,多则十五六公里,几乎没有间断过,还每个季度跑一次马拉松,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跑步达人。体型保持得非常健美,堪与一流的运动员媲美。他一直认为跑步是最直接、最有效、最简单的锻炼方式,只要抬起脚、往前跑,何时何地都可以做到。
他跑完步时,还不到6点半,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和车辆还很少。他漫步往506所走去,拐过街角时,看到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不是吕依依么?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服,戴着耳机,迈着大步往前跑,节奏感很强,速度比较快,身体愈发显得活力十足。
孟星影来506所一个多月了,还没见过哪个人起这么早跑步呢,没想到遇见了“一姐”吕依依,难道她也是个跑者?
孟星影跑步追了上去,按照男左女右的习惯,跑到了吕依依的左侧,然后和她并肩跑起来。
吕依依似乎没有注意到孟星影的不期而遇,继续往前跑。
孟星影以为她没看到自己,想主动打个招呼,但看她跑得那么认真、专注、匀速,不忍心破坏她的节奏,只是跟在一旁陪着她跑起来。
两个人并肩跑了大约三公里,吕依依突然说道:“你多跑了三公里,还要继续跑吗?”
“啊。”孟星影倒是吃了一惊,原来吕依依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连他跑完步都在掌握之中。
“我可不喜欢起那么早,六点半刚刚好。”吕依依一边跑步、一边说话,呼吸十分匀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哦,我五点多就开跑了,刚刚跑完十公里。”孟星影暗自惊叹,吕依依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也挺秀气、文弱,没想到是个“练家子”,深藏不露、深不可测。
跑过五公里,吕依依突然开始换挡、提速,节奏加快、步幅加大、动力加强,似乎有意在和孟星影较量,又好象在故意考验他。
“好耶。看来遇上对手了。”孟星影心中暗喜,他本来觉得两个人跑步平淡无奇,还担心吕依依跑不了多久,于是刻意在调整自己的速度,保持和她平衡,以免超过她,没想到她来挑战自己,不由加快速度,紧紧地咬住不放。
两个人不知不觉又跑了三公里,吕依依始终没有甩掉孟星影,好像不服输,突然再次加速、开始冲刺一般奔跑。
好一个女汉子!孟星影暗暗称赞不已,依旧半步不差地跟着吕依依,气不喘、心不跳、头不晕、眼不花。
孟星影扭头看了一眼吕依依,看到她脸色飞红、香汗淋漓、胸部起伏,只觉魅力四射、引人入胜,不由心旌动荡。
吕依依如入无人之境,浑然忘我向前奔跑。
跑到后来,简直跑到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吕依依固然用尽了全力,孟星影也略显吃力,毕竟他已经跑了个10公里。
“好了。到此为止吧。”跑满10公里,吕依依急刹车停住了脚步,一面调整呼吸,一面放松身体。
孟星影哈哈大笑:“你绝对是专业运动员的水平了。”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表扬自己呢?”吕依依微微笑道。
孟星影顿了顿,大声说道:“两者兼而有之吧。”
“虽然今天我占了你的便宜,但还是跑不过你。”吕依依心悦诚服地说道。
孟星影笑道:“今天是我跑步以来最愉快的一次跑步了。希望每天都能和你并肩跑步。”
吕依依娇羞不已,嗔道:“你想累死我啊。”
“哪敢哪敢。”孟星影抱起拳头,学人家江湖人士作出承让的姿势。
两个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孟星影将自己调查张云熙父母的情况对吕依依讲了一遍。
吕依依说道:“我的判断和你一样。张云熙的父母绝非下落不明,而是隐姓埋名了。”
“所以,你的判断没有错。张云熙的失踪,恐怕和他父母的失踪,两者之间有某种因果关联。”孟星影说道。
吕依依叹了口气,说道:“我甚至在想,也许张云熙的父母和‘神人计划’有某种神秘联系。”
“你这个推测也太天马行空了。‘神人计划’就在506所,难道张云熙的父母隐匿于咱们506所?”饶是孟星影聪明,也无法理解吕依依的意思。
“其实,‘神人计划’可不止……”吕依依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没再往下说。
“我知道,你是想说不止506所在研究‘神人计划’,是吗?”孟星影接过话头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们还是恪守本分、严守纪律,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不该打听的就不打听。”吕依依语气坚定地说。
“嗯,你说得对。这是纪律。”孟星影说道。
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宿舍,在分开之际,孟星影低声说道:“你今天有空出去看个电影吗?”
“哦。”吕依依愣了一下,笑道:“《蚁人2》上映了,他们又展示了新的科幻装备。为了搞懂‘超人计划’,不妨去看看,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的高度果然高,看个电影都能看出这等重大意义来,我得向你学习,在下心服口服。”孟星影笑道。
“这么早,要去赶场子吗?”吕依依看了看手表,笑道:“总不能大清早去吧。”
“看电影之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你去不去?”孟星影故作神秘地说道。
“意义是相对的。对猪来说有意义的事情,对狗未必就有意义,是吧。”吕依依笑道。
“我看未必,饱餐一顿美食,无论对于猪,还是对于狗,都有极其重大的现实意义。”孟星影认真地说道。
“从理论上讲,一切生物都是吃货。”吕依依说道,然后看着孟星影笑着说:“因为不吃会死啊。”
“好吧,我就直说吧。我带你去养老院,去看望张云熙的奶奶洪莲荷女士。”孟星影说道。
“嗯。”吕依依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