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娘把话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小容脸容上,观她有何反感,凭着她多年来的经验见识,凡是她要那个小侍女出道挣钱搞接客之类事儿,起初即使有抵触或不情願的情绪,从不敢在她面前说半句异言,最终还得乖乖的听她的话。她一向对小容印象不坏,她是个诚实的女孩子,她要她去干什么事,她决不会有什么异言,因此她觉得她現在对她说的事,她一定唯命是从。
对小容来说,她虽全没料到陈总管喚她到这里来要说的是什么事,但凭直觉預感,她唤她到这里训话,总是个不好预兆,况且,刚才她在紫罗兰厢楼二楼游乐台观看大姐姐打麻将牌時,郭梅梅已议论起这事了,她毕竟在这紫罗兰俱乐总部呆的時间最久的老大姐,经验见识颇为丰富,现在听了陈总管对她所说的这事,不禁使她感到更加恐惧。呀,她只是十五岁多些的女孩子,怎么能去干这接客的事呢,她来到这紫罗兰俱乐总部之前,他们对她说过只是当小侍女,干一些勤杂零碎活儿,现在陈总管怎么却叫她去干这接客的事?她真想不通,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来这里。
“小容,我对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陈四娘见她不吭声,脸呈难色,她的神态一变,便板起脸孔。
小容突然抬起头注視着陈四娘,她眼眶内注满了晶碧的淚水,带着咽声象是哀求似的说:“阿妈咪,这事我不能干,你就是分配更多更累的杂务活儿让我干,我也乐意,只是不能去干这事,况且,我现在年纪才只十五岁多些。”
这是出乎陈四娘意料之外,她万万沒有想到,这个她一向认为诚实听话、给她印象不错的小侍女,竟然敢在她面前对她的调派提出异言,不唯命听从,这还了得!这不是反了吗?若是她应允了她、迁就了她,今后她在这紫罗兰俱乐总部所属的三大行业里怎么还能施展她管家婆的权威,管束这里的一大群女孩子?她的严格的家教岂不是起不了作用嘛?就她所知,在这紫罗兰俱乐总部所属三大行业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象她这样敢在她面前对她的调派提出异言的小侍女,难道现在这个小容莫非想嗜嗜她的严格家教的滋味吗?
陈四娘一脸怒容,脸孔变得发青,厉声说:“什么!你说什么?你不干,你不听从我的调派,这还了得!这不是要反了吗?凡是到我这紫罗兰俱乐总部所属三大行业里来的女孩子,沒有一个不听从我的调派!你说你年纪小,才只十五岁多些,不能干这事。告诉你!在我们这紫罗兰俱乐总部所属三大行业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搞接客的事大有人在,梅梅、敏敏、娜娜,她们当年不都在十四、五岁就开始接客吗。那么,我得问你,你竟有什么理由说不干这事、不听从我的调派!”
小容声音颤抖着开始为自己申辩道:“可是、可是,我当初来時那介绍人只对我说,是来这里当小侍女,干一些勤杂、搞清洁卫生的活儿,並沒有说要我来这里干这事呀。”
陈四娘铁青着脸孔,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放射着怒光,说:“什么介绍人不介绍人的,我不关他们在你面前说什么话,我们是在你身上花了一大笔钱买来的,你是我这里的人,我是这里的大总管,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知道吗!”
呀,她是被买身到这里来的,她是这里的人!她听了这话脑子里嗡嗡作响,有点感到昏晕。是的,小容很清楚的记得,半年前,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染上了一场疾病,她母亲原在一家纱厂做工,谁知她母亲这一病就卧床不起了,起初还可从纱厂老板那里支取到一些钱做她母亲的医疗费与她们的生活费,然而,一个月后纱厂老板见她母亲仍抱病在床,沒来纱厂上班,于是就不再给支取钱了,她母亲的医疗费不仅无钱支付,而且她们的生活也断了炊,后来由她邻居一个中年妇人介绍,从外头带来二个男人到她家里来,他们对她说,他们会介绍她到一家俱乐部去当小侍女,干一些勤杂、搞清洁卫生活儿,他们可以从那俱乐部老板那里支取一笔钱供她母亲治病,以及她们母女俩的生活费用开支,但等她母亲病愈后,她必须到那家俱乐部去上班。为了医好她母亲的病,以及度过她们母女俩的生活难关,她就点头答应了。次日那二个男人果然支付了一笔钱給她们。可是过了一个多月,她母亲的病不仅一点也不见好转,反而却越来越严重,在一个月黑繁星密布的晚上,他母亲终于闭上双目离开了人世。那二个自称劳务服务社的男人已经支付了二笔钱给她们,现在她母亲的丧葬事又得花钱,不得己又向那二个男人要了一笔钱。她母亲丧葬事办理好沒几天,那二个男人便把她带到紫罗兰俱乐总部来上班。他们把她带到这里后就走了,从此她一直没见到这二个男人,也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是劳务服务社的人。她到这里上班干的果然是干勤杂、搞清洁卫生的活儿。可是现在陈总管要调派她到熊猫服务总社的艳春阁干这接客的事,还说什么她是买身到这里来的,这么说来,那二个男人是骗子了,就她所知,那二个男人三次支付的钱累计起来只陆万元港币,这陆万元港币竟然把她卖身于此,难道她的身价只值这陆万元港币吗?她真的很想去寻那二个男人凭凭理,可是鬼知道那二个男人现在去向哪里了,就是寻到他们,她一个女孩子家,怎能说得过他们呢,现在她己落到这苦海里与这女霸王申辩有何用呢?
陈四娘望着她愕然无主的神态,意识到她已被她这要害的话点着了,她咯咯的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但她的脸孔马上又严肃起来,不过並没有象刚才那么盛怒,也许她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觉得必须拿道理来制服这个女孩子,好给她留个情面。于是她便对她说:“小容,我可以明瞭的告诉你,来到我们这里的女孩子,是有一部份象你一样卖身于我们这里的,卖身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女孩子,我们都得花费一笔数额不少的钱。我们做老板的经营生意目的是为了挣钱,我们花在你们这些女孩子身上的那么一大笔钱总不能白花、白养你们,而一无所得嘛。就拿你小容来说,在你没有到我们这里之前,我们己经先在你身上垫付了捌万元港币,你来到我们这里時,我们又支付了肆万元港币。这就是说,我们是花了壹拾弍万元港币把你买身到这里来的,这无疑是一笔数额不少的钱,若是这一大笔钱拿去做高利贷,至少可以翻几倍,再说你到我们这里来,吃的、穿的、用的、花费的,累计起来又是一笔开支。这些情况你应该明白。”
小容听到陈四娘说是花了壹拾弍万元港币把她买身到这里来的,就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敝不住气了,突然叫起来,说:“不!没有那么多钱的!他们只支付我们陆万元港币,第一次支付叁万元港币,第二次支付弍万元港币,第三次是我母亲死后的丧葬费,他们支付了壹万元港币,此外就再没有支付了。他们简直是拐骗子!”
陈四娘瞪大一双眼睛望了小容片刻,然后便对她说:“干这种行业的人,他们之中确实有拐骗子,但是我在你身上花去壹拾弍万元港币这是千真万确的。换一句话来说,他们干这行业的,当然要多得利,昧着良心拐骗人家的钱,不过在香港这个地方这事並不奇怪。小容,你来到我们这里半年,我一向对你不错,这你也是知道的。”
陈四娘说到这里把话一顿,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小容心想:也许陈总管说的话不假,她已在她身上花去了壹拾弍万元港币,不管她从那二个男人那里只得了陆万元港币,但她支付的这壹拾弍万元港币总是为她而花的卖身钱,她小容並非不知道,凡是卖身于这里的女孩子,要想离开这里是很难的,就算陈总管願意让她赎身出去,在她身上所花的那笔卖身钱,以及这半年来的生活费用开支,她陈总管一定会息上加息滾了好几倍,甚至比高利贷还高,她能还得起吗?她一个女孩子家,在香港举目无亲,到哪里去拿这笔钱呢?这无疑是办不到的!那么,既然办不到,唯一的一条路只能听从陈总管的调派,那她自然无理由提出异言,说她不干这事。
“小容,你己是快十六岁的女孩子了,应当想开些、明理些,就听阿妈咪我的话吧,我相信你到艳春阁后,与那里的姐姐们相处生活一段時期,一定会习惯那里的生活,那是个挣钱的好地方,沒过几年你一定会富有的。”陈四娘平和的对她说。
小容默然没有回答,但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反抗情緒,脸部上只流露出黯然之色。
陈四娘见小容这神态,认为她也许已同意了,听从她的话了,况且,她主意己定,话已出口了,由不得让她再解释、申辩什么,于是他提高桑门朝楼下的一个小侍女喚着:“方方,你上来,我有话要对你嘱咐交代。”
“好的,阿妈咪,我就来!”一个小侍女在楼下应了一声,便快速奔上二楼小客厅来,她恭立在陈四娘面前,听着她的嘱咐交代。
陈四娘对小侍女方方说:“方方,你倍伴小容回她的紫罗兰厢楼她的卧室去,回来時拐到账房管事李先生那里,叫他明天上午带小容上街市,到時装店去给她选几套時髦服装,再到饰妆品店给她选购几样高级化妆品。就说我嘱咐交代的,要照办。”
“是,阿妈咪,我这就陪伴小容回去!”方方恭敬的应了一声,伸出一隻手,拉住小容的手腕,与她一起走出小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