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毅看着地板上躺了一片的彪形大汉,心里暗暗有些庆幸,当初大学进散打协会的时候,他只是想拿学分,顺便培养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从前看电视剧,里面的各路英雄豪侠讲究下手快、准、狠,功夫招式也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他平时就觉得他在学校散打协会学的那些功夫,充其量只能算花拳绣腿,是些只中看不中用的形体艺术。
可没想到真正使用起来居然有种所向无敌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这帮土匪水平太差,还是主角光环在作祟。
经此一役,自知不能跟窦毅他们力敌的掌柜模样的汉子三角眼微眯,一道狠利的光芒自他眼中闪过……
他左手悄悄朝同伙做了个后撤的手势,而后他的身形猛然一退,向着柜台冲去,一个闪身就进了柜台,伸手一拍柜台侧面的一个暗钮,只听“哗啦”一声,窦毅他们脚下的木地板赫然消失不见。
一个方形的黑洞如同一张巨兽大张着的嘴,将窦毅和大壮一口吞噬进去,而后地板又再度恢复原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无边无际的黑暗充斥着这个幽暗狭窄的空间,空气仿佛被压缩一般,叫人透不过气,周围除了胖子杀猪般的嚎叫声别无他物。
在这样一个密闭而幽暗的空间里呆得久了,人的意志就会如同经了潮的铁块,会渐渐生出暗红污浊的铁锈来,然后慢慢朽落,化为尘土。
窦毅和大壮此刻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而这种恐惧源于不可知。
刚才掉落之时,窦毅来不及多想,但在掉落的过程中,他也很清楚自己和大壮肯定是中了埋伏,处境十分危险。
以窦毅的感知,他从掉下来到落地前后不超过半分钟,这就说明这个地方并不深,而且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大壮都没有受重伤,还能够互相支撑行走。
黑暗中大壮颤抖的声音,在窦毅的耳边响起:“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还好,就是掉下来的时候把脚给崴了。这是哪啊?我们……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窦毅没有马上回答,他伸手向着声音的方向伸手摸去,黑暗中人的视觉被暂时阻断,触觉和听觉却变得更加敏锐。
很快,窦毅摸到了大壮那一身肥膘肉,大壮不明所以,吓得惊叫出声:“啊!有东西……有东西”
窦毅没好气地说道:“是我!”大壮这才安下心,两只手哆嗦着攀住窦毅伸过去的手,心脏跳动的突突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喧嚣。
黑暗侵蚀着这里的一切,窦毅和大壮都忍不住噤了声,黑暗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的,离窦毅他们不远之处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开始显现出来,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
窦毅的手心冷汗直冒,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窦毅双手握成拳,指尖深深地扣进肉里,全身肌肉都蓄势待发,做着战斗的准备,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恐怖诡异的场景。
黑暗中那将他们围了一圈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的眼珠,泛着嗜血的欲望,无声无息地紧逼过来,企图伺机而动。
大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两腿直发抖,喉头肌肉更是紧张得直吞口水,他两只手死命拽住窦毅的胳膊,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珠子瞪的大大的,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诡异场景。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都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黑暗中那成百成千双血色眼珠却突然开始向外撤退,如潮水一般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接着,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巴塔巴塔”的脚步声像一道道催命的咒语,击打着求生者脆弱的心脏。
“呵!我还当是哪路高手,居然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不过就是两个毛头小子罢了!就这种货色还用得着惊动老娘?真是一群废物!”
四周依旧不见一丝光亮,柔媚妖娆的嗓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响亮,仿佛那说话之人就在近在咫尺,正对着人的耳朵说话。
“老…老大,真不是小的们不中用啊,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手脚功夫……”
“哦?练家子?我倒要看看有多大能耐!”
数息以后,整个空间骤然一亮,斜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好像得了什么指令一样,不引而燃,将整个地下室照的如同白昼。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窦毅和大壮都不由抬起手来,挡在面前,眼睛这才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火光。
一位身材曼妙的红衣女子眉眼带笑,身着一袭艳红似血的衣裳,手中端着的一杆烟枪,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韵味。
女子面色微微有些憔悴,人畜无害的模样,要不是听到了此前她们的一番对话,明面上还真看不出来她是个强盗头子。
“哟,您二位小爷恐怕是外乡人吧?怎么进了这黎山县竟也不曾听人提起我崔红瑛麽?这十里八乡的居然也没人给你们提个醒?……唉,这世风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过呢,也不能全怪他们,真要说起来,我的责任倒是更大些,要不是上个月我不小心杀了王员外一家老小十六口人,这些乡野愚夫恐怕还真会多管闲事,告知你一二也未可知?”
自称崔红瑛的女子从口中吐出一团烟雾,不咸不淡的说着话,仿佛她口中所言与她毫无干系,十六条人命也不比草芥更重。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二人知与不知也无甚区别,今日到了我的地盘,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倒也不冤枉。”
“你…你要放我们走?”大壮是个不经脑子的主。
“走?啊!对!是要放你们走的,你们二位是一起上路呢,还是哪一位先行?”崔红瑛走近来,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二人。
“当然是一起走!……哎哎哎!毅子,你掐我胳膊做甚?”
“哈哈哈……少年郎,你这胖朋友真是有趣得紧。”崔红瑛抚掌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悠悠道:“不过,他说的也对,黄泉路长,有个伴总是好的!”
好字才出口,她手里的长烟斗陡然变长,成了握在她手中的一截长鞭,阴森森泛着金属光泽,狠戾地朝着窦毅而去。
窦毅心下一凛,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拽着大壮后退过程中躲闪不及,铁鞭狠狠划破左臂单薄的衣物,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口子。
窦毅吃痛,一边退一边将左边的衣袖整条撕下,粗略将伤口包扎住。可崔红瑛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仗着手中武器,步步紧逼,铁鞭所到之处皆为齑土,扬起阵阵泥雾。不过一会儿功夫,窦毅他们身上便挂了不少彩,眼下,他被崔红瑛一脚踢飞在地,眼看就要丧命于此。
“娘,你在下面吗?外面好黑,我怕……”
崔红瑛虽然占了上风,但窦毅的滑溜让她觉得十分恼火,此刻,窦毅他们已经被她打的节节败退,她正欲速战速决之际,突然被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
她下意识收了鞭,温柔回道:“娘在呢,翠儿别怕。”
接着朝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群汉子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纷纷上前,手执武器,围住窦毅二人,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
崔红瑛再不看他们,转身走上木制楼梯,想必是要去寻那说话的孩子。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
窦毅突然发难,并不是病急乱投医,他从崔红瑛的举动中发现了一丝生的希望。
从那孩子出现之时起,崔红瑛便杀意散了大半,无心跟他纠缠,眼下他和大壮已经受伤不轻,无力再战,不如赌一把,想必那孩子大概还不知道崔红瑛的所作所为,因而崔红瑛才会急急地去寻她,以免让她看到或听到不该知道的事。
“娘亲,里面怎么了?我听到有人喊救命。”孩子好奇的声音传来。
“哦,没什么,你大概是又犯病,听错了。来,娘亲带你去休息。”
“不是的,娘亲!我没犯病,我真的听见了,您让我进去看看!”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现在是不是连娘亲的话也不听了?”
崔红瑛的语气里带了丝怒气。紧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拉扯之声。
“呜呜…放开我!…娘亲坏!娘亲大骗子!呜呜……”
孩子的哭声由大到小,然后突然间戛然而止……
“来人啊!快来人!翠…翠儿,你醒醒…你别吓娘亲啊…”崔红瑛颤抖的声音传来,地牢里正将窦毅二人捆绑住手腕的汉子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得到了答案,押着窦毅二人也从楼梯上去了。
楼梯上面连着的是一间不大的卧房,地牢出口正在卧房的床板下,隐藏得很好。
而在靠近卧房门槛处,崔红瑛怀抱一名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小孩浑身过电似的不停抽搐,一双眼睛翻白,嘴角一摊涎水流泻而下,手指屈曲成爪状,人事不省地瘫在崔红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