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达看着房间里终于到货的家具,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起码这次不用再给客人喝幻念模拟的茶水了……”季达心中吐槽道。
“苗姨,你说我从大爷那里把他的茶叶顺出来了……他会不会找我麻烦?”
一一理都没理某个倒霉孩子,甩了甩尾巴就走到一边自己的窝里趴了下来。
“算算时间客人也快到了,我得赶紧把需要的幻念布置上。苗姨,这次我应该能盯下来,不过要是出了啥事你可得罩着我。”
一一耷拉着的尾巴向上翘了翘,表示自己知道了。
季达这才放下心来,停止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唠叨。
一顿饭的时间过后,季达刚装上的门铃响了起来。
“抱歉季先生,下班路上有点堵车,稍微晚到了一会儿。”丽芸走进屋,看着比上次亮堂了许多的屋子,感觉这里似乎比上次更自然了一些。
“没事,请坐吧。”季达请丽芸坐下后,拿出了一份事先打印好的资料。
“先看一看这份咨询需要注意的事项吧。”
“哦,好的。”丽芸结果资料,翻看了起来。
老实说,季达为了弄这些咨询契约和相关注意事项,几乎翻遍了书籍,还请示了好几位自己大学的老师,才终于搞出来这份起码在外行人眼里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资料。
“看完了吗?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在后面签上字。”
丽芸拿过桌子上的笔,稍加犹豫之后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在正式开始咨询之前,还有几件事我们要明确一下。”季达接过文件,正了正身子压下心里的些许紧张后,有些严肃地说道。
见季达明显开始认真的神情,丽芸也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季达的话。
“首先呢,从现在开始,在咨询室内,我们的关系是单纯的咨询师和来访者,也就是说在咨询的过程中,我们是完全可以相互信任的对象,这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丽芸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请问您之前有没有做过心理咨询的经历呢?”
“没有,这是第一次。”
“嗯……通过之前我们在网上的交流,还有您刚才看到的那份资料,想必您也对心理咨询的范围和职能方面有了一定的了解。在这里呢,我还是要给您解释一下心理咨询的含义。心理咨询,指的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咨询师向来访者提供心理援助、帮助其消除心理困惑,使其内心更加强大成熟的过程。这一点上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丽芸微微摇了摇头。
“除此之外呢,我们还要明确一下心理咨询之中的一些原则。刚才您在资料上也看到了一些关于这些原则的内容,但是我们还是要明确一下这些原则,以便于之后咨询过程的进行。”
“首先,心理咨询是保密的。您在这儿的一切资料,包括预约记录、咨询记录,都会受到最严格的保密。当然,违法或者是危及到您或他人的人身安全的情况例外。”
“其次呢,心理咨询是收费的,免费的咨询无效。当然,对于您来说,费用已经通过别的方式支付过了。表面上看起来只收您一块钱,其实您还是和其他的来访者一样,正常的支付了咨询费用。所以为了避免无效咨询,我们一定要认真的对待每一次咨询的机会。”
“另外,咨询是有时间限定的。每次咨询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个小时。如果您的问题比较简单,我们就一次解决,如果您的问题比较复杂,我们就分次完成,但是两次之间的时间间隔一般是一周以上。”
“最后,在咨询过程中,您享有知情权和选择权。知情权指的是您有权力了解咨询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包括我使用的技术或者参考的理论。选择权指的是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给您做咨询的话,您随时有权力终止咨询过程,或者更换其他咨询师。当然,我也会尽我所能给您提供专业的帮助,也希望您能够更好地配合——您越快的开放自己,我们咨询的效果也就会更高效,可以吗?”
“嗯。”丽芸的点头明显有了力量。
“好的,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今天的咨询。请问您的问题或者是困惑是什么?可以详细说一说么?”
把自己当年的期末考试答案添油加醋地背了一遍之后,季达正式开始了今天的咨询。
“嗯……是这样的,这次来还是之前我们交流过的,关于我不会说家乡方言的事情。上次我们之间交流过之后,我回去问过我的母亲,她告诉我,我曾经确实是会说家乡话的。但是这一周的时间我又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没能想起来任何关于这些的事……”
季达点了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会说家乡话的呢?”
“应该是一周以前吧。”丽芸顿了顿,“我发现……阿婆听不懂我说的话了,我好像也听不懂阿婆说的话了。阿婆她一辈子生活在老家那边,听不太懂北方人说的话。再加上年纪大了,脑子有些迷糊,所以普通话她是一点儿都听不明白。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说家乡方言了。”
“你刚才说……阿婆?”
“哦,就是奶奶的意思,家里那边都……额……”
“发现了吗,你对老人家的称呼并不是这里的人常用的奶奶,而是你家乡的称呼,阿婆。”季达指出了丽芸话语中明显的违和感,“而且听你的口音,似乎完全听不出来有方言的痕迹。你的口音是一直一来都这么标准么,还是在什么事情之后才改成现在这样的呢?”
“这个……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妈妈告诉我,我之前初中的时候南方口音很严重,高中的时候略微轻了些,后来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之后交流就少了,她也是刚注意到我的口音已经没那么重了。”
“嗯。也就是说,你母亲告诉你,你曾经说话口音很重,后来随着慢慢的长大口音就消失了,但是你自己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印象,对吗?”
“嗯,是这样的。”
“你有过可以的去联系普通话或者是发音什么的经历吗?比如考证书或者是兴趣爱好之类的。”
“……没有,从来都没有过。”
“你的家乡话……是跟谁学的?”
“应该是和阿婆学的,我小的时候是和阿婆一起长大的。”
“你用了‘应该’这个词,也就是说你对曾经学习过家乡话的事情,有些不确定?”
“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现在可以回想一下曾经在家乡和老人家一起学习这些方言的经历么?”
丽芸点了点头,在座位上冥思苦想了起来。
半晌,丽芸有些困惑地摇着头说道:“我……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完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是单指对方言的记忆,还是对整个过去经历的记忆?”
丽芸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说道:“好像是单指对方言的记忆,以前的有些事还是能记起来的。”
“那你能想一想在那些事情里,你说的是什么话么?”
“是……”丽芸努力地思考了许久,脸上的神情开始有些焦急,“我不记得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那些事情都是什么,我甚至能想起来阿婆穿着的衣服,可是……可是我不记得我们说的是什么话了!一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季达身体微微前倾,看向了丽芸有些迷茫的双眼,“不要怕,先平静一下。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么?”
丽芸看着季达真诚而充满关怀和鼓励的眼神,焦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抱歉啊季先生,刚才有些失态了。”
“我说过,在这里我们之间是完全可以互相信任的状态,所以没必要说抱歉这两个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有些激动了吗?”
“嗯。”丽芸点了点头,看了看季达后低下头说道,“是这样的,阿婆她年纪大了,我和爸妈就想着把她接过来养老。可是谁能想到,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一下火车就晕倒了,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在医院静养。大夫还告诉我们,阿婆除了心脏有些问题,还有些老年痴呆的迹象。所以……因为我说不出家乡话,阿婆她就认不出我了。我爸告诉我,阿婆他说……她说……”
季达什么都没说,给有些哽咽的丽芸递过去了一张纸巾。
“阿婆她说……我不是她的囡囡,囡囡说的话她听得懂,可我说的她都听不懂……”
“我真的好后悔……上大学以后我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她,连电话都是父母替我打过去的……假期的时候,我在外面找工作,也没想着回去陪陪她……现在可以陪她了,可她又因为口音的事情认不出我了……我刚才……我刚才想到阿婆教我认东西了……我记得她抱着我,记得她指给我看的山雀,可我……可我就是记不得那个时候我们到底说的是什么,记不得阿婆到底说了什么……”
看着眼前情绪被引爆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的丽芸,季达心理有些感叹地想到:
大爷啊大爷,咱们的这些法门还真是……
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