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让人期待的日子。
虽然是工作日，但奥尔公司早早给大家放了假，只有核心团队成员上班，办公区内空荡荡的，而用来开全员会议的会议室里，原本的桌椅被撤走，整齐地摆上一排排扶手沙发，前方发言台，也是两把舒适的扶手沙发。
电脑呢？封测最不可缺的电脑却只有发言台上的一台电脑和一台服务器。
这不仅让方糯感到疑惑，也让来参加封测的奥尔员工百思不得其解。
“经理，不是说今天先测试PC端嚒，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带电脑？”小艾问David，身为经理，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但是David也不知道，他摇摇头说：“确实是说PC端来着。Jacky，你们也不清楚吗？”
Jacky摇摇头，说：“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们是测试团队，却不知道今天测试什么？”Rola表示怀疑。
“真不知道。就通知我们封测时间和地点，还特别嘱咐不准带手机。”Jacky表示很无辜。自己的团队是游戏公司最没存在感的测试，虽说奥尔在各大公司里算是比较注重这个职能的，但公司机密还轮不到告知自己。
“都杵在这儿干嘛？”Shawn走了进来，“找位置坐下，沙发上都标好了你们的名字。”
说完，朝方糯眨了眨眼。方糯勉强地回了个笑，转头去找自己的位置。
看到二人互动的Rola随即朝Shawn投去一个加油的眼神。效果不太好嚒，Shawn真的是情场杀手吗？还是方糯的功力太深厚了？
Rola思考着看向在第二排入座的方糯，对方坐下后东瞧瞧西看看，完全没把Shawn的示好放在心上。她失望地朝Shawn跺跺脚，正想向他走去，却瞥见南孟洋带着三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都坐下吧，”南孟洋环顾四周，对在场的人说，“人均已到齐，我们准备开始。”
说完带着三个陌生人走上前。
那就是南孟洋口中的投资商和海外合伙人吗？
一个无时无刻散发着高贵气质的中年女子，穿着时尚，见人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高冷却不失礼节，她一手拉着南孟洋，一手挽着一个方糯叫不出牌子的时装包，从妆容到指甲，都十分精致，她的指甲没有涂任何甲油，边缘十分光滑圆润，同时还散发着闪亮的自然光泽，这必然是精心护理过的。
从女子与南孟洋酷似的容貌来看，这位贵妇应该就是南孟洋口中最大的投资商，他的姑姑。
而与贵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两个陌生男子。二人看起来三十左右，穿着随意，皱巴巴的T恤衫，十分“凉快”的破洞牛仔裤，头发都乱糟糟的，好似很多天没洗头了。他们俩进来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毕竟都不认识，自顾自走到发言台，一个摆弄起电脑和服务器，一个打开带来的行李箱，从里面掏出十来个一体式超酷墨镜。
虽说他们是游戏公司，但是封测跟这些个科技感十足的墨镜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其他人一边疑惑着，一边接过男子递来的墨镜，拿在手中端详起来。
“这个设备，待会儿跟大家解释。”南孟洋扶着贵妇，来到发言台，“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最大的投资商，Ana。”
大金主唉，必须热烈欢迎。于是现场想起如雷般的掌声。
而Ana对此，只是举起手微微摇了摇，脸上的笑容不增一分不减一毫。
“这两位是我们公司欧洲分部的同事，Carl和陈龙。”
顺着南孟洋的介绍，那两个陌生男子，面无表情地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又低头忙了起来。
“欧洲分部？”David与邻座的同事耳语，“没听Boss提过啊。”
“应该是技术咖。”身为程序部门负责人，敏锐地嗅到同行的味道。
“难道Boss有第二套方案？”
大家纷纷猜测，现场不禁有了些许骚动。
“不要这么紧张，我完全相信在座各位的能力。这两位不负责游戏开发，他们只负责游戏硬件研发。”南孟洋解释说。
“Boss，我们开发的是网游吧？”
南孟洋点点头，对满脸疑惑的员工说：“那在座哪位可以跟我讲一下，我们这个游戏的卖点？”
他的目光转向策划部负责人。
奥尔的策划部不大，就三个人，负责人是个经验不多，但非常有激情的网瘾小伙。被点到名，他立马站起来回答说：“我们的奥尔之城，不仅承袭旧有的闯关模式，还囊括了养成、经营的休闲模式，功能强大，涵盖了目前所有年龄层的玩家需求。”
一口气说完后，很是兴奋地看向其他人，却没有得到相等的回应。
“内容是很多，但是……”不苟言笑的市场部负责人说，“现在市面上的网游都是小而精，即使大型的手游，游戏特色也很鲜明。我们的，更像是……大杂烩。”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孟洋说，但并没有得到呵斥，反而得到了南孟洋的认同。
“是的，奥尔之城说白了，就是大杂烩。”南孟洋，“我们的画面很精美，游戏模式多样，游戏角色种族从人类到神、魔、妖、兽，不尽相同。我甚至跟策划部说，日后要扩建多个国家，形成不同的文化，产生文化冲突。”
“对对对，日后还会有战争场面，十分宏大。”策划部负责人讲起未来的思路，又兴奋起来。
“但是，”南孟洋话锋一转，“这些都像美丽的珍珠，只是被我们放进了奥尔之城，如果要出彩，我们就需要点睛之笔。”
“这个就是点睛之笔。”Shawn举起那个酷酷的眼镜说。
这句话让大家的目光再次移回到这个奇怪的眼镜上。眼镜镜片很大，几乎可以遮住方糯半张脸，镜片是树脂的，但通体黑色的镜架材质不明，仔细看，会发现镜架周边有大小不一的小圆孔，似显示灯。镜脚内侧，更是镶嵌着一些晶片，贴在肌肤上冰凉冰凉的。
“Carl，你做个说明吧。”南孟洋把解释权交给了Carl。
“OK，Everybody，这个小美人叫奈妲，”Carl举起眼镜开始讲解，“学名叫‘生物电子信号转换传导仪’。”
好复杂。文科出身的方糯，听到这长长的学名感到头晕，还是叫它“奈妲”来得简单、好记。
“这个……”好在游戏公司里不乏理科男，程序部负责人问，“这个奈妲，不会正好是美国最近正在研发的生物电子技术之一吧。”
“有见识。”Carl厚厚的近视镜片发着光说，“那个算是初代产品，奈妲是三代，体积更小，转换和传导能力愈佳。”
“这个具体做什么用？”Rola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疑惑。
“美国近期在研究的一项生物电子技术，将机器和人脑连接，可以将机器产生的多重电子信号，直接传导到大脑，同时接收大脑发出的电子讯号。”程序部负责人抢先回答，他显得有些激动，“这个，这个奈妲，不会是想……”
“Yes，奈妲通过蓝牙接收奥尔之城的游戏信息，反馈到人脑后，再接受大脑讯息，转化为数字，传回游戏，从而实现玩家在游戏中的所有动作。”
Carl介绍完，大家还是没有明白。
“简单的说，我们将身临其境。不仅是眼睛见到，耳朵听到，而是沉浸式体验，即使是奥尔之城里的一丝微风，我们都能感受到。等同于奥尔之城的实体化，或者说玩家全身感官的虚拟化。”南孟洋进一步解释说。
“这个墨镜能办到？”David将信将疑。
“大家试一下就知道了。”南孟洋指了指正在摆弄电脑的陈龙，“游戏数据，我已提前给到他们，跟奈妲提前做了对接。现在我们只要戴上她，就可以体验奥尔之城。”
说完，他与Ana在发言台上的沙发坐下，先行戴上。
其他人虽心生疑虑，但还是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奈妲戴好。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光点在黑暗中跳动，与电脑开机画面相似。随着一连串字母的快速闪过，奥尔之城的主场景画面出现，旁边是玩家角色的选项。
“大家先做个注册登录。”南孟洋解说道。
输入玩家名，密码，选择角色、性别和外表形象，点击“确认”。
这是通常的网游注册方式，但是他们该怎么弄呢？没有键盘，没有鼠标。
方糯习惯性地动了动手指，立刻屏幕上出现了手指状的鼠标箭头，就如同她的手一般，跟着方糯的意识移动着。
手指轻点注册框，画面立刻跳出键盘，手指也随之变成了双手，在键盘上流利地点击出她想要的名字。然后是角色、形象的选择，也十分地顺利。
整个过程好似在操作电脑。
这很神奇吧，手没有动，用意识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但是现在说神奇，为时过早了。
当手指点过“确认”，方糯一阵恍惚，全身仿若被一股神秘力量吸住，跌了下去。
待站定，那个偌大的奥尔之城赫然矗立在自己面前。
头顶，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脚下，青草依依，草尖擦过脚踝，心痒难耐。
耳边，和风徐徐，送来林中百鸟争鸣的悦耳之声。
还有大自然独有的甜味，似有若无地钻入鼻中。
这一切真实地让方糯心颤。而奥尔之城，就是这个新世界的主人，从半空的云层中俯视着他们这群陌生的来客。
“这真的是我的奥尔之城？”身旁一个年轻小伙儿发出惊讶的感叹。
外表虽是一个长着精灵长耳的消瘦小伙，但口气却跟David一模一样。
“是我们的奥尔之城！”红发猫妖，摇着尾巴从一旁走过来，纠正说，“David，你怎么选这个角色？”
听口气，就知道这是Rola。
“这可是经典角色。精灵王的小儿子，精灵族未来之光。”David骄傲地“自我介绍”。
“嘁，不就是个想上位的私生子嚒？”Rola不以为然，转头看向方糯问，“你哪位啊，小朋友？”
方糯苦笑。
自己目前的外表确实是个孩子。十岁的阿修罗，可爱又腹黑，此刻的他是个深藏无限潜力的人类孩子，成魔成佛，将由玩家决定。
而方糯选这个角色，不为别的，纯粹就是觉着阿修罗可爱。
“阿修罗这个角色，确实很配你，糯米。”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怜爱地抚摸了方糯的头。
她抬头看去，一个与自己，不，应该说与阿修罗相貌相似的高大男子站在自己的身旁，正低头看着自己。
她暗叫糗大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南孟洋竟然选了修罗王，阿修罗的父亲这个角色。
“哈哈哈，叫爸爸。”其他人起哄道。
阿修罗小嘴一瘪，拉住父亲的衣角，藏到他宽大的衣袍下。
让她叫南孟洋“爸爸”，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不许欺负我儿子。”南孟洋配合演出，搂住阿修罗笑着说。
“这个作品很不错。”
这边玩闹哄笑，那边高贵的精灵族王后背手而立，观赏风景。不用猜就知道这位定是Ana。
“姑姑，您投资这个游戏是明智的选择吧。”南孟洋问道。
Ana转头，回答说：“还可以。但是感官上要再精进。”
“那是当然。今天只是封测，待到公测，定要让所有玩家震惊。”南孟洋说。
Ana满意地点点头，问：“一个奈妲，要多少钱？”
她问到了关键。
“是啊，Boss，”程序负责人说，“这个生物电子技术，美国投入了上亿美元的研究经费，如果奈妲比他们那个更好，一个岂不得……如此昂贵的硬件，没几个人能承担得起。”
南孟洋说：“既然是全民游戏，自然得让所有玩家都能负担得起。所以等游戏推出的时候，前100名公测玩家免费送，之后的玩家每人只要付100元押金即可拿到一个奈妲，等游戏累计签到1年，押金即可退回。”
“什么？这不是白送嘛？这么昂贵的仪器，我们负担得起吗？”
当其他人都大惑不解时，Ana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说道：“原来你找Shawn做合伙人是有原因的。”
南孟洋微笑点头，与姑姑一同看向旁边柔软的人类公主。
“为什么这么看着人家？”金发公主无辜地眨了眨眼。
就冲这个做作的表情，方糯感断定这人类公主的背后就是Shawn。
“一个男人，选了女性角色，Shawn，你内心深处有异装癖吗？”南孟洋嘲笑道。
“人家只是想尝试不一样的感觉嘛。阿修罗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方糯？”Shawn趁机朝长袍下的阿修罗抛去媚眼。
方糯顿觉现实中的自己已经鸡皮疙瘩掉一地。
游戏场景里的画面更是不堪入目。妙龄公主站在高大帅气的修罗王面前，却抛媚眼勾引他怀里的幼童，何其诡异。
修罗王面露不悦，甩袖挡住儿子，对人类公主说：“注意点你的身份。他还是个孩子。”
“没关系，我偷吃了人鱼肉，长生不老，有的是时间等他。”
方糯又是浑身一哆嗦。
阿修罗死死拽住父亲的衣角，藏得更深了。
修罗王瞪着公主，想反驳回去，却被Ana打断了。
“Shawn，”Ana说，“Carl和陈龙是你父亲实验室的？”
“对的，Ana姑姑。”因为两家走得很近，Shawn自小跟着南孟洋喊Ana姑姑。
“大力支持你们，肯定是有条件的吧。”
“能有啥条件？我家老头，做实验成瘾，觉着实验数据太少。通过我们的游戏，能收集到数百万的数据，对他来说就是一份难得的财富。”人类公主粗鲁地说道。
“你同意这样的条件？”Ana转头问侄子。
南孟洋点点头说：“中国网游市场潜力无限。但我进来得太晚，若用平常方式必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占得一席之地。这样的方式对大家都好。”
Ana赞同，但也不忘嘱咐几句：“行事小心。中国政府很注重网络安全。若你们的方式引起他们不满，会被封杀的。”
“中国是个讲道理的地方，”Ana的看法引得方糯不得不说两句，“只要奥尔之城合法，不损害中国网民的权益，不威胁到中国国土安全，奥尔不会被封杀。而且这样的高科技游戏，应该属于全球首创吧。能在中国首次发布，我想会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和欢迎的。”
此时的小阿修罗从父亲的衣袍中钻出，正气凛然地叉腰，对精灵王后说道。
Ana听完，看向南孟洋，说道：“你请的这名顾问，挺有意思的。”
可不是嘛。南孟洋没有回答，但心里美滋滋的，又摸了摸阿修罗的小脑袋，很是得意。
方糯却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太冲动，差点惹怒大金主。
慎言，慎言！她总是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
“我们已经在跟政府相关部门对接，他们确实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接着方糯的话，南孟洋说明道，“我和Uncle商量，打算把这个技术专利以奥尔的名义进行注册，也就是说中国将是这个生物电子技术商业化的第一国。”
“中国？你那些叔叔伯伯听到后，可不会高兴。”Ana说。
这句话，现场只有南孟洋和Shawn知道什么意思。
“姑姑，欧洲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地位日渐衰退，我们的眼光应该放远一点。”在这里南孟洋不便多说什么，含糊地劝说了一句。
“这话你该当面跟他们说。”
南孟洋苦笑，说道：“是你不让我回去的。”
“哼！”Ana傲娇地冷哼一声，看向方糯说，“谁叫你感情用事，被女人骗。”
这句话刺痛了南孟洋，刺得他瞬间没了笑容，身体更是微微一颤。
感情用事吗？方糯听王可儿提过南孟洋的处境，现下看来她的猜测是没错了。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身处在意识世界，靠着南孟洋的方糯，竟能感受到他的伤心，体会他的心痛，自己也不禁难受起来，手又重新拽住他的衣角。
“不说这个了，大家进城里看看吧。”南孟洋提议道。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的响应。按照开发进度，奥尔之城是第一步，故而现在应是整个游戏里建造最细致和完整的。
忙碌了这么多个昼夜，亲眼见证，更能亲身体会自己的成果，令奥尔团队兴奋不已，争先恐后赶往奥尔之城。
“怎么了？”只有南孟洋感受到方糯的异样，半蹲下，摸着她的头问。
方糯怎可能会告诉他实情？
于是，小阿修罗鼓着腮帮子说：“你作弊。”
“哈？”
“修罗王是后期才会出现的守关大魔王，你怎么可以拿来用？”阿修罗指指他英俊的脸说。
南孟洋笑了，心口刚刚被刺伤的地方，迅速结痂，心又暖和起来。
“作为老板，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他伸出双臂把阿修罗抱在怀里。
“你干嘛？”突然被腾空抱起，还是被南孟洋抱着，周身皆是他的气息，方糯手足无措，心乱如麻，想挣扎却又怕掉下来，小手死死抓住南孟洋衣襟。
不知道。南孟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他将之归结于阿修罗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介于角色身份，作为父亲下意识想跟儿子亲近。
嗯，应该是这样的。
南孟洋下了如此结论后，调整了个舒适的抱姿，让阿修罗面向自己，贴着自己的胸膛，自己的双臂将他环在怀里。
甚是舒心。南孟洋深深吸了口气，闻到了芍药的味道，那是他想象中方糯的体香。
“守关大魔王也由真人玩家扮演吗？好像很刺激的样子。”阿修罗靠着他，说道。
“你喜欢吗？这个游戏。”
前方城门大开，David等人早已进城。而他们俩慢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一点都不着急，似在享受着父子二人独处的时光。
“喜欢。可惜我很菜，闯关斗技，就别找我了。”
“那就玩养成。养只小火龙，给迷迷做弟弟。”
“迷迷才不要弟弟呢，她会吃醋的。”
“哈哈哈。”南孟洋大笑起来。这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对话而已，他却觉着无比开怀，早就将刚刚与Ana的对话抛之脑后。
“不用难过，”方糯鬼使神差地安慰起他来，“那个女人脑子不好使。”
“哪个女人？”
“那个……”方糯迟疑了，难得南孟洋又高兴起来，她该不该再挖他的伤口？
于是她打住没说下去。二人沉默了足足两分钟。
随后南孟洋释怀地笑了笑，心想原来如此，方糯刚才是想安慰自己，不禁收紧了抱着她的手。
“是的，她很傻。”他淡淡地说。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之前无论什么样的情形，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说起此事都会血流不止的自己，现在却是用如此平和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那个女人的脸，照例还是浮现在眼前，但这一次他能毫不动摇地直视她的眼睛。
心口处，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让他许久没有悸动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方糯，”他低头，下巴抵着阿修罗的脑袋问，“Shawn是不是在追你？”
怀里的幼童微微动了动，抱怨道：“他肯定有阴谋。”
“男人追求女人，当然是有阴谋的。”南孟洋苦笑，“你没考虑过他吗？”
“不考虑。”
南孟洋松了口气，但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因为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然后是让他窒息的沉默。
方糯出奇的安静，好似一根粗绳勒住了南孟洋的喉咙。她沉默越久，绳子勒得越紧。
他忍受不了这种即将窒息的痛苦，又问道：“是那个在微信上跟你聊的很开心的人吗？”
他不会忘记，他们到王可儿家的工厂做客，众人聊得正欢，只有方糯对着手机傻笑，那个时候他便起了疑心。
“年教？”方糯终于说话了，一开口便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南孟洋感觉到那粗绳已不在喉咙，而在心上，五花大绑，将他的心勒得减慢了跳动。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想问个明白。
“快三年了。”方糯认真地回想，“不是啦，他是有女朋友的。”
“有女朋友，还能如此吸引你，看来他很不错。”
嗞，南孟洋听到心口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他确实挺不错的。年纪虽然小，但三观跟我很合，又很努力，长得也帅。”方糯不禁露出欣赏的表情。
那句“三观跟我很合”让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听到心口的血流淌成溪。
“那挺好的，”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将阿修罗放下地，“你要积极争取。”
“哈？不是啦，他真的有女朋友，而且我……”方糯认真思考，她是对年柏成有好感，但追他，自己似乎并没这个想法。
然而她思考的模样，在南孟洋眼中却成了爱慕的娇羞。
想想也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方糯，怎可能知道如何倒追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男生呢。
南孟洋捏紧拳头，告诉自己这与自己毫无关系。
“Shawn那边我会帮你说他的，你放心。”说完，丢下方糯，大步朝奥尔之城而去。
是的，他能做的就是身为一个老板，帮员工解决问题而已。
他和方糯，仅止于雇佣关系。
心口伤痕累累，新伤浅及表皮，旧伤深入骨。
他该习惯独自舔伤了。饮下一口苦涩的酒，南孟洋如此想。
“找我什么事？”Shawn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
封测结果让大家都很满意，从游戏中出来后，他们立刻开展下一步工作。而南孟洋在送走Ana后，立刻把Shawn约到了常去的酒吧。
“Shawn，我们认识多久了？”他没有回答，给Shawn倒满酒。
“从小学开始，我们就是哥们了。”
“所以我的脾气你很清楚，我也很了解你的为人。”
听到这句话，Shawn眉头皱了皱，有种不祥的预感。
“Shawn，从小到大，你身边女人不断，但是……”
Shawn立刻明白南孟洋要跟自己谈什么，打断他说道：“南，兄弟，我这可是为了你。”
“为了我？你追糯米，为了我？”一股无名之火在胸口燃起。
Shawn连忙摁住南孟洋，解释说：“我原以为你只是对方糯产生好感，看你这反应，你莫不是真的对她动了情吧？”
好似Shawn的手有刺，南孟洋一把推开他，反驳说：“我在说你追求糯米，不是在说我。”
Shawn很无奈地耸耸肩说：“Bro，你总是这样，一遇到感情的问题就选择逃避。但凡你果断一点，当初就不会输得身无分文。”
“你闭嘴！”南孟洋大吼道。
这火自胸口，顺着喉咙蔓延至大脑，南孟洋大半的怒气被点燃。
他揪住Shawn的衣领骂道：“若不是你把那人带到她的生日会上，他俩怎会认识？若他俩不认识，她就不会，就不会……”
女人和男人带着胜利的喜悦相拥亲吻，身后一群黑衣人将一箱箱文件资料从公司里搬走。
那个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忽然被猛地扯开，流了一地的血水，痛得南孟洋拼命大口喘气，久久无法平复。
“是，是我的错，不该把他带来。但是，南，”Shawn抓住他的手说，“你扪心自问，她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因为爱你吗？侵吞澳客这件事，她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打算吗？”
Shawn说到了关键。
南孟洋不是笨蛋，即使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事后也看清了真相。
火稍稍弱了一点。
他点点头，说：“她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至于糯米，你别去骚扰她。她不是那种爱玩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我更不希望你受到伤害。”Shawn环住他的肩膀，“你现在防御值为零，方糯这样不稳定的输出，都能让你阵脚大乱。我不想你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会死人的。”
“她不是她。”
“对，方糯自然不是那个女人，她接近你也没有什么目的。但是，南，”Shawn提醒，“你呢，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只把她当疗伤时的慰籍品？”
南孟洋哑口无言，他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可得想好了。方糯这种女人，一旦开始一份感情，就不会自己停下来。除非……”
“除非我提出分手，或者是伤她很深。”
是的，南孟洋了解方糯，他知道头脑清晰的方糯，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会处于被动。
“在你不清醒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急着决定。让我先探探她的虚实再说。”Shawn提议说。
“不行。”南孟洋一口回绝，“你别妄想，而且，糯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哈？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Shawn瞬时傻眼，他可没得到这样的情报。
“是她的私教教练，目前还是暗恋而已。”
哦~~~暗恋啊~~~看着南孟洋不经意流露出的嫉妒，Shawn说：“暗恋嚒，谁知道呢？说不定她也同时暗恋着你……或者我呢？”
“说话小心点，”南孟洋嘴上警告着，心里却不免有些小激动，“少造谣。反正你离糯米远一点。至于我……给我点时间，我会想明白的。”
“唔，好。不急不急。”
Shawn劝慰着，趁南孟洋不注意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
亲爱的，他心中默默对不在场的金菲说，我们的计划成功几率很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