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沢良介跟着眼前的女孩走进了一家小商品店。
良介四下张望,发现店里的绝大多数的顾客都是女生。他跟在这个叫雪穗的女孩后面,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良介冒出了这句话。
“哈哈,是吗?那老师你的生活也太无聊了吧。”雪穗笑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经过一个货柜的时候,一群女孩对着货柜上的心形图案议论纷纷。良介隐约听到“这种颜色好看”之类的话,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雪穗逛了一圈,在刚才的货柜驻足了。
“这到底是什么呀?”良介看着货柜上一个个“心形”,又瞧了瞧雪穗。
“这是眼影盘,装眼影用的,就是做成了心形的盒子。”雪穗回答道,她见良介还是一脸疑惑,便说道,“伸出手,让你感受一下。”
“啊?哦。”良介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可是下一秒他后悔了,他觉得可能手背朝上更合适一点。
雪穗用食指抹了些眼影,轻轻划过良介的掌心,留下了一道闪着闪着珠光的浅红色。
不知为什么,就是雪穗手指接触自己手掌的一刻,他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颊的汗毛似乎都立起来的感觉。
“喏,就是这样的。”雪穗眨了眨眼,“这种珠光眼影看起来会有闪着颗粒光的效果。”
“唔……这么说的话,你今天,眼睛上好像也涂了这种东西。”怪不得,良介觉得今天的雪穗比往常还要美。
没错,雪穗今天化了妆。
“所以,你都买了些什么?”良介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愚蠢,自己明明一直跟在雪穗后面啊!但他心里也清楚,他的目光一直未从雪穗的身上离开,所以他并不知道雪穗买了些什么东西。
“也没有什么啦,就是一些卸妆棉而已。”
“卸妆棉?能直接往脸上擦的那种吗?”良介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每次和雪穗说话前,他脑子里都要想象出好几种场景,也就是雪穗的反应,但最终仍只能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对呀,然后就不需要用水、卸妆液那么麻烦了呢~”
良介很满足。他并不想知道卸妆棉的用途,他只是想得到雪穗的回应。雪穗每次真诚的回答都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两个人从店里走了出去,良介还是默默跟在雪穗后面,他甚至不敢和她并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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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沢良介在名古屋大学就读理工科,趁着假期回到自己的家乡w市。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祭奠一下自己的父母。
良介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他是被姑姑抚养长大的。其实从高中开始,他便很少再去姑姑家,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外租住。他便凭着在数学上的优势为自己找到了生活开支的来源——家教数学老师。
性格内向的他一向沉默寡言,也没有太多社交圈,唯有在讲数学时,他才能够滔滔不绝地说出很多话。日复一日地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已经成了良介的习惯。
直到有一天。
良介觉得自己无趣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改变!他姑姑打来了一通电话,姑姑说她有个叫礼子的茶道老师想为自己将要升高三的女儿找一个数学老师。而这个高三女生,便是——桥本雪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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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介仍能回忆起第一次见雪穗时的情形。他站在一楼的客厅,她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向自己的数学老师打招呼,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光亮,就好像一副非常迫切与他见面的样子。他惊呆了,这绝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生。
雪穗拉起良介的手,带他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被拉手的一瞬间,良介觉得自己的脸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那么草率就来造访雪穗家,后悔自己没有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以及胡茬。
“老师,您好帅啊,长得像木村拓哉。”雪穗眨了眨眼说。
“唔。”一向沉默寡言的良介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听到雪穗的夸赞,良介的心跳得厉害。
“哈哈,老师,您这是什么表情,好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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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第二次去雪穗家,良介每次都要在屋外通过玻璃门的反射看看自己的发型是不是乱了。在多次的交流后,他了解到雪穗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这点让他们之间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也让他对雪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情。
即便扎了马尾辫,还是有些头发挡住了雪穗的侧脸,她皱着眉头挠着头,嘴巴撅老得高。良介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雪白光滑的脸颊入了迷。他喜欢坐在雪穗旁边看着她,他甚至能闻到雪穗身上的香味。
“数学什么的,最不擅长了。”雪穗说话时似乎带着哭腔。
良介这才回过神来,给雪穗讲解:“这个是交面式的方程,用这两个平面的法向量作叉乘就可以得到直线的方向向量了。”
“什么嘛,老师,你能不能说慢点,好头疼哦。”也就是两三节课后,雪穗不再用“您”,而是改用“你”来称呼良介了。
“好吧,好吧,我慢点说,这其实是一个方程组,没错吧?”
“嗯。”
“这两个方程都是平面方程,那么,它们相交所形成的,应该就是什么呢?”
“两个平面相交的话,是直线!”
“对,所以,要想确定直线方程的话,先得确定直线的方向向量…………”
在良介的辅导之下,雪穗的数学成绩进步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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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多亏了您啊,福沢老师。真的是万分感谢!”礼子为自己女儿的进步感到高兴。她端起茶托摆在小木桌上,向良介敬茶。
“哪里哪里,是令嫒自己的努力。”良介双手接过茶杯,但他不敢看礼子的眼睛,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愧于礼子。
“我家雪穗能有这样的进步和福沢老师您的辛苦是分不开的。”礼子说,“多亏了您呢,本来我都觉得她考大学无望。现在看来,只要跟着福沢老师补习,她就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了,这也是我的愿望。”
“一定会的,她……很聪明。”良介还想加上“漂亮”这个词,但没有说出口。
“对了,下周的课要暂停一下,福沢老师。”
“为,为什么呀?”听到雪穗母亲说这句话,良介心头一沉,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
“是这样。”礼子微笑道,“雪穗说下周要请福沢出去吃个饭,感谢您的帮助。”
“啊?是,是这样啊?”
方才的失落感瞬间变成了喜悦。
“是的,所以,福沢老师,拜托您了。”
“啊?什么意思,她要请我吃饭?您不同行么?”
“是的,我有茶道课要上,雪穗就拜托您了。”
这可是和雪穗单独出去的机会啊,良介自然不想放过,可是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可以么?”
“当然,福沢老师我放心。”
礼子这句话,如同一座巨山压在良介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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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店里走了出去,良介默默跟在雪穗后面,他甚至不敢和她并排而行。他的内心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能不能做我女朋友”这句话。
“老师,你怎么了?怎么总是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啊,啊?没有啊。”良介加快两步,走到雪穗身边。
“真的没事嘛?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不喜欢吃鳗鱼饭,对吧?从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的表情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不喜欢鳗鱼,我猜对了吧。”
“没有,鳗鱼饭挺好吃的。”
“那是因为什么呀?难道……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说什么。”良介看了看别处,他想转移话题,“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哪所大学?”
“我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上早稻田大学。我一直想去东京看看。”
“那,真的挺好啊。”
“我在想,如果当初不是遇到老师你,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其实,老师,有件事……”雪穗突然变得支吾起来。
“嗯?”
“有件事想请老师帮忙。”
“唔,你倒是说说看呢,只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是这样的。老师,我今天其实约了同学玩。”雪穗底下了头,“我妈不让我和同学出去玩,怕影响我学习。我只好说今天和老师出来吃个饭,顺便还能补习一下功课。”
“唔,是这样么。”
“嗯,我妈听说是和你出来,她就不反对了。她最放心老师你了。”雪穗说,“所以,还请老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如果我妈有打电话问你的话……”
“我,明白了。”良介有些失落,本来他都已经在脑海里幻想着如何送她回家的一幕。
“是和男生么?”良介本想这么问,但他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咬紧了牙关。
“那,谢谢老师啦。就在这里和老师道别了呢。”雪穗眨了眨眼,笑得很开心。
“好,好吧。那,你记得要早点回家,桥本同学。”
望着雪穗远去的背影,良介驻足在原地,觉得胸口发闷。应该是和女同学出去玩吧,他这样告诉自己,反正下周又可以见面了,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吧。
如果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了——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桥本雪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