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姚你疯了!倘若被人发现,她身为御前女官居然与宫外男子私会,而这个男子居然是当朝禹国公!被人借机大做文章的话,恐怕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年来,景姚率领那支黑色虎头旌旗的部队为朝廷开疆拓土、征战边疆,一直都是大家心目中有勇有谋、沉着冷静的上将,无奈自遇见乔娇之后,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可能爱情真的会让人如此这般失去理智!
景姚用拳头顶着额头,心情极度郁闷。
“好了,”碧云上前拉起他的手,“走,我陪你上街走走。”
“我不去,我没心情去。”
“去嘛!”
月中旬的夜市上熙熙攘攘,慕容碧云非要拉着景姚出来逛街,头顶的满月让人不禁想起了那个美好的夜晚——同样是明月皎洁,在月仙居巷子口,景姚贪恋地把乔娇抱在怀里,她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强迫自己与他隔开一点距离,她柔软的酥胸、轻柔的呼吸声、以及美好的腰身,都胀满在他的掌中。
那是她第一次回应景姚,她说自己喜欢他。
甜腻的“喜欢”两个字,构成了世间最简短也最具深情的句子,千回百转,仿佛山谷中的回响一般传入景姚耳膜中,余音不绝,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而此时,夜市依旧熙熙攘攘,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却不见乔娇在侧,最遗憾的是,她进宫前已经失忆了,记不起曾经最心跳的那一幕场景,想到这里,景姚心中怅然。
从对面远远地走来两个人,一位身材高挑,另一位略微相对矮一些,身形相当玉树临风,腰悬玉佩,着锦穿罗,放眼整个望京大都也难找出这样的一对儿神仙公子——萧纵横拽着鹿羽的袖子在一起游走在人群中,鹿羽摆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
“景姚,是你的小舅子!快看!”碧云指着那个方向,“旁边那位是谁呀?……大国师?!!!”
顺着碧云手指的方向,景姚定睛,确认了是萧纵横和鹿羽,顿时满脸黑线!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舅子居然和萧纵横这种没正形的妖道走得如此近。
之前景姚便从杨宽那里听说,就是因着萧纵横卜算出乔娇上辈子是仓岱山狐狸精,推演出她与魍魉兽的前世渊源,故而王上考虑到乔娇乃是狐狸仙化身,赤色火狐乃是本朝瑞兽,又是无双王族的图腾,自然要下旨令乔娇入宫,侍奉在侧,故而目前局面皆是萧纵横出的馊主意,没有这个妖道还不热闹!
此时萧纵横做寻常锦衣公子打扮,身量纤纤,着紫色绸缎衣料,头上缠绕着淡紫色发带,披在肩膀上的头发乌黑,英挺剑眉下,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左眼梢有一颗小痣,宛若一个浑然天成的美男子。
“没想到大国师竟然也有这么闲散的一面。”景姚上前致礼。本朝崇尚祭祀,大祭司通常要高于权贵,因此萧纵横在燕云国的宗教地位甚至略高于景姚。上次在缥缈街,因为乔娇遇险的缘故,景姚心中焦虑,未能向萧纵横施以全礼,这次正面相遇,自是要礼数周全。
“姐夫。”鹿羽赶紧挣脱开萧纵横的手。
四人对视,萧纵横先打破了沉默僵局,他上前微笑着还礼:“给长乐侯见礼,给禹国公见礼。”
不都说世人口中的谗臣、奸佞之辈全是应该一脸鼠相的吗?怎生得这般玉树临风!一身寻常公子打扮的大国师萧纵横,一身紫色锦袍,缩窄得袖口上纹绣金丝仙鹤,虽然身高略微矮一些,可站在鹿羽身边,居然也毫不逊色,甚至比鹿羽多了一份仙风道骨、优雅从容。
“我和至尊侯刚炼完丹药,顺便出来逛逛。”萧纵横道。
“上次在缥缈街,大国师醉卧花丛中,好不快活!碧云敬服。”碧云坏笑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萧纵横那次本以为鹿羽在缥缈街眠花宿柳,心头自然十分不悦,便吵着不需要任何人陪,怎奈鹿羽当真没留下来陪他,约莫三天后,鹿羽去大国师府登门找萧纵横取药方子,萧纵横才得知鹿羽在缥缈街只是应付酒局、逢场作戏罢了,并没找女人找乐子,这才心下放宽。鹿羽也并没有把乔娇被卖到醉红楼的事情说与萧纵横,鹿羽在这方面很有分寸,绝不会做出一损俱损、不利于至尊侯府的事情。
萧纵横听出慕容碧云话中意思了,长乐侯慕容少爷机智过人,也不是白白让人空喊虚名的,看来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有时候确实是瞒不住的,一个眼神便可以出卖了自己的心。
景姚面对眼前的鹿羽,简直说不出话,若不是看在鹿怀柔的面子上,景姚和鹿羽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纠葛。况且鹿羽可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已满二十三岁,早过了被管教约束的年纪,堂堂至尊侯爵,让人说深了不是,说浅了也不是。
而此时易心莹就在旁边的摊位上假装买发钗,在与慕容碧云擦肩而过时,手中的发钗轻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姑娘你的发钗掉了。”碧云捡起发钗回头喊道。
发钗摊开在碧云的手掌心,钗体成金色,钗头是一只纯金打造的小蜻蜓,甚是可爱。
“谢谢公子。”易心莹上前,藕荷心字罗衣两重,晶莹的脸蛋上挂着摄人心魄的大眼睛——这双眼睛曾在暗夜的狐林发出夺命的光芒,碧云突然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到过。
易心莹第一次正视碧云的双目,他的眉眼不似景姚一般刚毅。这四个男人中,碧云可以说是最为折中、最为柔和的,他腰带上面挂着至金桂花水晶佩,在朦胧的月色下,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散发着清辉。
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奇妙到当一个曾经致命的女子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却无法认出当时狐林里树梢上的她——易心莹,徐杭贵妃和六公主的心腹杀手,一个从小就被迫冷血、善于用毒的姑娘,如果说她和慕容家是否有什么大仇大恨,答案则是奥无瓜葛。
她听命于处端从崇岱宫中捎来的传话,此番便是来凑近瞧瞧慕容碧云的气色,中了腐草花之毒,居然得已化解复原,她不信能完全不留余毒,然而事实是,慕容碧云的面色很好,没有任何症状,既然已经瞧过了,易心莹便打算撤了。
“姑娘留步,”景姚喊停了她,“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易心莹缓缓转过身来瞧着这位巨人,她发髻上的银色流苏一直荡漾到肩膀,温柔地笑了:“小女子不曾见过你,这位公子可是记差了?”说着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你站住!”景姚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易心莹的手腕。
“这位壮士生的魁梧,为何当街做出欺辱我这种小姑娘的事情啊!”易心莹装作手无缚鸡之力,双眼含泪道。
萧纵横、鹿羽和碧云都拦上去,碧云感到颇为奇怪的是,景姚看这个姑娘的神情里,居然透着一股冰凉的杀气,景姚这样的眼神,碧云在战场上曾见过无数次。
“禹国公,你先放手,不管这位姑娘做过什么,你这样哪成体统!”萧纵横拍打着景姚的手。
“姑娘可曾去过月仙居?”景姚逼问道,“你可曾去过狐林?”
“没有!请你放开手!”易心莹的声音大了起来,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景姚本就生的高大,再加上其余三人皆是帅哥,引来路人三五成群驻足围观,景姚也只好放开了手,易心莹就这样趁机逃走了。
“姐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鹿羽问道。
“这个女子,非常像刺杀碧云的人,可惜就这么让她走了。”
“我们没有理由把人家姑娘带到衙门吧。”萧纵横双说环着双臂,不屑一顾,“禹国公常年在外征战,总是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姑娘如此可爱,怎会是刺杀长乐侯的刺客呢!况且她娇柔孱弱,你不是说那个杀手武功高深吗?”
“我们当时并没有近身肉搏战,她擅长飞镖暗器,身形的确一模一样。”景姚瞪着萧纵横,“我要回府了,大国师请自便!”
“其实我也觉得与这位姑娘似曾相见,只是她已经跑掉了,想来也追不上了。”碧云叹了口气,他从易心莹小鹿一般灵动的眸子里想起了玥江城的孙夏美,那个蝶舞灵动一般的姑娘。
圆月那么皎洁,王宫四方墙里的月色也是如许。
王上每日酉时都会准时到御书房批阅奏章,在王上驾临之前,初夏晚风早已经徐徐吹进御书房,将白日里的闷热涤荡一清,特别是王宫殿宇里都挂上了六公主命人制作的金薰球,晚风一吹,一室生香。
乔娇已经换上了夏季的淡粉色常服,依旧是标准发饰,扎着两个辫子。
趁着王上未曾来,她斜倚在门框上,望着美好的月色,也不知道景姚此刻干什么呢?他手掌的余温仿佛还在自己身上,乔娇想起这个心爱的男子来,便觉得脸蛋滚烫,未遇见自己的这几年,孑然一身的景姚可否这样对待过别的女子呢?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他,想来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七情六欲,那么此刻,他在干什么呢?是否也在思念着自己呢?以前听孙夏美说男人都是花心的,景姚会不会也会遇见别的女子呢?乔娇越想越不安,慢慢转过身去,移步到王上书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