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瞎子,不得视。臭废物,攀高枝!”
总角小儿清脆的嗓音响彻坊间,从茶楼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朗朗上口歌谣,内容却是对温府大小姐的恶意中伤——
世人皆知那温家大小姐出生时感染疾病,好不容易保住了小命,那双眼睛却看不见了。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双目失明、不能习武炼药的温昭昭显然坐定了‘废物’的头衔。
但百姓憎恶温昭昭并不是因为她是废物,而是凭借一纸诏书,她摇身一变变为太子殿下沐绝尘的未婚妻。那太子年纪轻轻已经达到灵力蓝段,骁勇善战的他带领将兵扩张疆土、抵御敌寇,屡立战功,‘战神’称号远近闻名。况且太子容貌俊美,身形挺拔,是万千闺中少女想嫁的不二人选。温昭昭这样眼不能视的废物,又如何能配得上‘战神’沐绝尘呢?因此不只是少女们,连百姓都觉得温昭昭玷污了太子殿下、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于是编纂出这样的歌谣来诋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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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温家大小姐,啧啧,鼻歪嘴斜,脸上生些个芝麻小粒,奇丑无比,且性子软弱胆小,哪配得上太子呢?”茶楼里说书先生摇着折扇,声音突然放低,“若不是温夫人以救命之恩胁迫皇上,让他允诺太子妃的位置留给她的女儿,不然这等好事哪轮得到那废物?”
“你怎知温大小姐长相?你莫不是去过温府?”底下有人问道。
说书人缕缕胡须,一幅高傲的样子,“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我编纂的?本人不才,之前有幸去过温府,见过温家小姐一面。”
恰巧此时窗外传来小儿念诵歌谣的声音,一楼喝茶的人不由得哄堂大笑。
“公子,你说那些听客傻不傻,这样漏洞百出的话都会相信。他一个年近半百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未出阁的温大小姐。”二楼雅阁里,恭敬地站在左侧的小厮模样的人开口嘲笑。
“无非是讨厌这个温昭昭罢了。”带着薄茧的手端起茶杯,坐着的人若有所思。他三千青丝披垂在肩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冷酷而凌厉,高挺的鼻、性感的唇,仿佛是刻工一刀一划精心雕刻出来的。
此人正是战胜归来的太子殿下。他让将兵先行回去,留下心腹到茶楼探听这个‘太子妃’的消息,哪知这些市井小人编纂谎话,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沐绝尘想,若是这温昭昭‘乖巧机灵’些,那府里多养个人也不是问题。但若是什么人派来的细作,或者有什么目的……也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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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温府一片兵荒马乱。
软弱胆怯的温昭昭听到坊间孩童诋毁她的歌谣,又得知父亲接下了圣上的旨意——因太子殿下退敌有功,于是将‘知书达理’的自己许配给他。内心已然知道未来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也不愿辱没太子殿下,更何况自己心中所属另有其人,于是她心一狠直接投入温府后院的湖中欲寻短见。
路过的丫鬟发现湖中的大小姐,赶紧叫人将她打捞起来。只是上岸后的温昭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似乎无生还可能。
“混账东西!”温老爷子温天况气得发抖,“要不是陛下指名要你,早该灭了你这侮辱家族名声的废物!如今大婚将近,不好好珍惜这攀高枝的机会,居然投湖寻短见,给我整出这样的幺蛾子!”
“爹爹,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大姐此举虽不懂事,但许是想留在温府多陪陪您,又或许有苦衷才不愿嫁……”三小姐温舒月贴心地为他拍拍后背,语气担忧,内心的喜悦在面上却不曾表露过一丝一毫,“药师马上就要来了,届时醒来再说。”
温老爷子恨恨地一甩手,听闻此话对温昭昭的嫌恶更甚。
温舒月扶着他的手,在那残破的小院中坐着等药师的到来。
好在药师住的地方离温府很近,不一会儿就提着丹炉和药箱来了。
“张药师,您看小女如何了?”面对稀少的、身份尊贵的药师,温老爷子恭敬地问道。
“这……”隔着薄纱,药师用丝线把脉。他察觉不到温昭昭有任何生命气息,正想转身让温老爷子节哀,却突然感受到了丝线另一端跳动的脉搏,微弱,但在逐渐变强。
“老爷放心,让大小姐服下这枚丹药,好生休息便可。”药师把一枚橙色的丹药递给一旁的丫鬟,得了令就退下领钱去了。
“阿风,你和阿雨在这儿守着,大小姐醒来务必让她服下丹药,决不能让她再有轻生之举。”似乎是不愿多留片刻,温老爷子便携着温舒月走了。
“喏。”被唤住的两个丫鬟乖乖守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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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为什么不开灯?鼻腔怎么这么难受?
21世纪有着‘神医圣手’著称的温昭昭刚做完一场浩大的手术,放下手术刀宣布病人抢救成功后,因为精神紧张和劳累过度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鼻腔口腔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得紧。
“咳咳……”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抬到了床上,温昭昭扶着床沿把口腔里的异物吐了出来。
“小姐,您醒了!”耳边突然传来少女欣喜的声音,然后两双柔弱小巧的手扶着她坐起来。
小姐?是在叫自己吗?既然有人在,为什么不开灯?还有,都什么年代了还叫人小姐,好土啊。
“麻烦开下灯,谢谢。”什么都看不到太没安全感了。
“小姐,灯?您在说什么呢?烛灯已经点燃了。”阿风从盒子中拿出丹药来,“小姐,药师让您把这丹药吃了,这样身体好得快些。”
温昭昭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她摸到木床上的花纹和帐纱,感受到身上穿着的是宽大的长衫襦裙,嗅到了房间里若有若无的檀香,听到了蜡烛哔啵哔啵地响——唯独什么都看不见。
“你好,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份吗?”她抓住旁边女孩的手。
“回小姐,现在是穆庆十五年。”虽对惊讶于小姐忘掉了年份,但身为丫鬟的阿雨不敢越矩询问,只得乖乖回答。
“穆庆十五年?”果真不是二十一世纪!证实内心的猜想,温昭昭怀疑自己可能穿越到古代一个架空的王朝了,而且还穿成一个瞎子!
那可真是太惨了。她上学时也曾看过穿越小说,但那些女主大多穿越成能文能武的绝世美人,她倒好,连自己长什么模样都看不见,做事想必也极不方便,更遑论在一个不熟悉的世界生存下去了。
胡思乱想间,阿风又将丹药递过去,身为医生的温昭昭能闻出丹药里熟悉的中草药香,还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此刻的她并不知道那是‘灵气’。
温昭昭心道自己是小姐的身份,谅丫鬟也不敢下毒害她,于是放心地吃下药,遣退二人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温昭昭想,反正她在原本的世界就是个了无牵挂的孤儿,哪怕有天死了也无人知晓无人惦念。如今穿越来这个世界,虽是瞎子,但或许凭借着原本世界的本事,没准能混个不错的境界。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