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头隐隐作痛。温昭昭手抚着脑袋,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怕又惹来那两个丫鬟,被看出破绽就不好了。
属于原主温昭昭的记忆纷杳而来,一点一滴渗入她的脑海——
温昭昭所在的世界是灵修世界。
由于苍灵大陆灵气丰沛,所以修灵的人愈来愈多。修灵分武修和文修,都有白赤橙黄绿青蓝紫黑九段,颜色越纯则表示能力越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修灵,还得看天分资质,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赤段。武修即灵士,文修即药师。灵士过于普遍,药师却极为罕见,因此药师的地位要比灵士尊贵得多,哪怕是低级的赤段药师,也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此外,只要是修灵者,均可契约灵兽,灵兽等级越高,战斗力也越强。
原主因小时候生病而双目失明,不能够领略修灵奥秘,也没有修灵天分,自然无法成为灵士或药师。在以强者为尊的世界,她是给温府蒙羞的存在。再加上温昭昭的生母温白氏在她病愈后没多久便去世了,生父因其无能也不曾管过她。这样爹不疼、娘不在的原主,平时没少受府中其他少爷小姐的欺负。
在一次温府下人仗着温昭昭失明看不见,而耍弄打骂她之时,来温府拜访的褚允廷见墙角的温昭昭缩着肩膀,我见犹怜,便出声阻拦了他们。
一旁的小厮告诉他这正是温府那个废物大小姐。
见色起意、本想英雄救美的褚允廷瞬间没了兴致,他皱了眉后悔自己刚才出声,于是找个借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狼狈的温昭昭迷糊之际听到一男声替自己解围,又从下人口中得知那是四大家族之一褚府的大少爷褚允廷,升起感激,芳心暗许。
她为了追随褚允廷,但凡有他参加的宴会都回去。可那男的花心得很,仗着自己实力不凡和家庭背景雄厚,身边绿肥红瘦环绕不断。温昭昭只能听闻他们欢声笑语,自己在暗处默然垂泪。
或许是温昭昭的喜欢表现得太过明显,温舒晴很快看出来。她将这事儿传遍了上流圈子,一时之间温昭昭心悦褚大少爷成为坊间一大笑谈,一些爱慕褚允廷的千金小姐不断地针对欺负温昭昭。
而几个月前十四周岁的生辰,温昭昭在自己残破不堪的小院中度过。兄弟姐妹欺负她什么都看不到,假借看望她的名义偷摸走院里的物品拿去变卖。如今她的小院空荡荡的,甚是荒凉,唯有生母留下的两个丫鬟和一根木头拄拐。
由于快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圣上信守与温白氏的承诺,下了圣旨让温昭昭及笄之后便与太子殿下沐绝尘成亲。如此一来,本来就名声不好的温昭昭,在坊间更是被大家记恨上,杜撰各种谣言来诋毁她。
生性怯弱的她为坊间传言暗自难过,忍受不了府中其他小姐少爷的毒打,又在偶然间听闻褚允廷对他人道十分厌恶自己,骂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想到悲惨的过去,和与不爱自己的人共度一生的未来,黯然悲伤的温昭昭便投湖自尽了。
温昭昭咂舌,原主活得未免太憋屈惨烈了些。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并不是因为生病才失明的,而是她的母亲给她下毒,让她眼睛被浊物遮蔽,并写信告诉她等到及笄之礼再服用拄拐中的解药,可惜原主没能等到及笄和解毒便自杀了。
想不透为何原主生母要下毒,又为她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环境惋惜半晌,温昭昭下定决心既然占用人家的身体,那就好好地活下去。
躺在床上忖度接下来该怎么做,温昭昭突然听到门外吵吵嚷嚷。尖锐的女声像指甲划过玻璃,穿透着折磨耳膜。
“那废物居然醒了?”
“四小姐,大小姐还在休息呢,您别…啊!”阿风话没说完,温舒晴急促的巴掌直接呼到她的脸上。阿风惊叫一声,捂着脸不敢说话,委屈地看着温舒晴吱呀一声推开破旧的门,大步跨入房间。
“贱婢一个,还敢拦本小姐,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温舒晴骂骂咧咧,“温昭昭!该死的废物,你怎么没死成呢!”
四小姐?不就是平时欺负原主欺负得最狠的温舒晴么!她仗着自己是黄段的灵士,深得温老爷喜爱,在温府内横行霸道,蛮不讲理,隔三差五地来找原主麻烦,只要她一来,原主身上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纱幔内的温昭昭攥紧拳头,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惧怕。
‘别怕,既然决定以你的身份活下去,我定会帮你报仇,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么安抚着,那股畏惧才逐渐褪去。
温昭昭摸索着生母留给她的拄拐,以寻求安全感。拄拐甫一被握住,一种令人舒适心安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拄拐传注入体内,本因跳湖造成的不适得到了治疗。在热气逼人的三伏天,拄拐竟散发出丝丝凉意!
听着脚步声,温舒晴应该越过屏风快到床前了。温昭昭紧握拄拐将它藏入被中,撑起身子,面上不动声色。
“怎么,叫你都不答应,你是眼瞎了又不是耳聋也不是哑巴,当上未来的太子妃有能耐了,是又想挨打吗?”
温舒晴讨厌温昭昭,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无能。温昭昭并不像坊间谣传得那样丑,不然褚允廷那次也不会为了色相而出言阻止下人了。
她平日一抹白色的绸带围住失明的双目,绸带遮不到的地方是吹弹可破的肌肤,是小巧可爱的鼻子和殷红的唇。一头乌发被简单束起,宽大的月牙白的衣裙,显得她身形瘦弱,给人以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这种令人嫉恨的相貌,温舒晴自然是想毁了去。若不是温老爷为了攀附太子殿下,提点她不准做得太过,要不然温昭昭那张脸早已满目疮痍了。再加之温舒晴自幼心悦太子殿下,却被这个拦路虎挡了道,心中便更加厌恶她。
温舒晴粗鲁地扯开床幔,见温昭昭一脸平静地端坐在床头,惊愕了一下便举起手想要扇过去。
哪料平日唯唯诺诺的人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还笑吟吟地道:“这就是四妹对长姐行礼的态度?”
温舒晴错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长姐?你这个废物也配?”随即催发灵力,周边萦绕着盛气凌人的气息。
温昭昭不作声,左手牢牢攥住对方的,右手偷偷将拄拐中生母留给原主的药粉取了出来——这个药粉原主未曾用过,说到底还是太善良怕伤了别人。可现在的温昭昭不一样,她可不会傻兮兮地等着挨打。她在温舒晴怔愣间把白色的粉末撒在她面前,然后放开了她。
“臭废物,你耳聋了吗!往我跟前撒了什么脏东西?”被无视的温舒晴取出腰间的鞭子。顶端还沾有血迹的可怖鞭子在地板上打得啪啪作响,“今天再让你尝尝赤血鞭的滋味!”
但没等鞭子甩出去,温舒晴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衣裳下看不见的皮肤在悄悄绽裂,渗出血丝。
“阿风阿雨!”温昭昭唤来门外不敢进来的两个小丫鬟,“把四小姐抬出去吧。”
“小姐,这……”看到地上躺着的温舒晴,两人都很震惊,赶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她只是昏了过去,又看到自家小姐身上并无伤痕,内心再不解也遵令一起抬着温舒晴交给她的丫鬟。
温昭昭自有分寸,她大致了解了生母留给原主的药后,发现那些致命的被藏在拄拐最深处了。对付温舒晴这种无关痛痒的无脑人物,给个教训便可,自己‘未来太子妃’这一层身份在,谅温老爷子不敢做什么。
更何况,一直以来教唆温舒晴来动手打人、却很少露面的温舒月,才是一盏不省油的灯,才是令人头痛的存在。
温舒晴的丫鬟阿春平时仗势欺人惯了,此刻见她被阿风阿雨抬出来,也失了方寸。知道救人要紧,阿春赶紧将温舒晴抬到她的小院,又找苏姨娘和老爷告状去了。
闹剧结束,任谁也没发现隐匿在小院繁茂树叶后的影卫。
他站得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勾起嘴角连道几声‘有趣’,尔后跳到屋檐上,几经辗转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