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风,半杯苦茶。
坐在地上的少年不时挠着那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不时揉搓着被风沙迷眼的眼角。
竹躺椅上的钱三万站起身,拍拍平岚的肩膀说道:“天湮院招收学生还有半年,你可得紧着点儿修炼,那儿不似浔阳城,到时候在学院里有人欺负你,没人能给你做的了主。”
平岚将拳头在眼前晃晃,装傻笑道:“钱叔,天湮院的学生难道都很暴躁吗?为什么要欺负我。”
“行了,当我没说,以你的修行天赋,同龄的我还真不知道谁能欺负的了你。”
钱三万将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小桌上,小心翼翼的将竹躺椅收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才是纳灵七重天吧,哪有你这般能耐。浔阳城这百年来的衰落,看来要由你们这几个小辈再次振兴了。”
平岚弯腰为钱三万小心翼翼的收拾茶杯与壶,将所剩的茶水浇在花丛里:“藏兵府的事想必钱叔你也听说了,您怎么看。”
“老钱我不想怎么看,也懒得看,他们敢动你,我就带人把他藏兵府给砸了。大不了他们再搞出一只什么妖,我老钱再跟他们拼一次命。”
钱三万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随意,没有强调哪个词,哪个字。但平岚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摆手道:“得了吧,钱叔,您老还是闲时没事躺着看看账本,品品小茶,多快意人生,一打架就想着拼老命,多吓人。”
钱三万没理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后院:“走,陪我再进屋坐会儿,再瞎掰几句你小子就滚吧,老钱我生意都没做,就陪你唠了大半天的嗑。”
“嘿嘿,小子还想多拍拍您老的马屁呢,您就要撵小子滚。”
从后院走到正厅要经过一条风廊,风廊上的风吹的有些疯狂。
明明青天白日,阳光和煦,不知道为什么会吹起一阵狂风。
钱三万负手走在前面,风吹起他的衣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天:“看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平岚走在后面,总觉得钱三万有什么心事,闻言他感觉自己有些烦躁:“不是我说你钱叔,你怎么总是说这些不吉祥的话,什么不测风云,那就是贼老天放的个屁,捂着鼻子就过去了。”
钱三万看出来少年隐隐的躁意,脚步慢半拍与他并肩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活了这些年,见过的人也不少,但让我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有两个人。你和小苟,你们两个人很像,总是摆出一副不喜这个世界的样子。其实我也不喜这个世界,有的人想杀人就杀了,有的人死了就死了。然后就是无尽的杀,无尽的死。难道每个人不都应该好好的活着吗?有自己的命运,有自己的生活,有完完整整的一生,闭上眼睛不会有不甘,也不会奢靡下辈子,一辈子就够用了。”
平岚低着头没说话,不知为何他今天总觉得钱三万说的话很奇怪,让他心头感觉毛毛躁躁的。
穿过风廊走到正厅,只见苟士奇还在清扫什么,他一回到百宝阁就忍不住手痒,开始扫地擦柜台,就在他扫完最后一片枯叶子的时候,他听到老板叫他。
“小苟,你也随我来。”
楼梯一层一层的爬,平岚最高也才来过三层,此时已经到了五层,钱三万还在带着他们往上走。
最后走进六层楼。
六层楼里很简单朴素,似乎每往上一层,其间的布置都要比下一层简陋很多,但所盛放的物品也贵重很多。
顺着入门处往里走,两侧摆放的货物越来越少,直至钱三万停下脚步,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两本书。
一本叫做砍柴的技巧。
一本叫做扫地的技巧。
钱三万将那本砍柴的技巧递给平岚说道:“这是一本灵技,不过只是上篇,下篇我找了许多年都未曾找到在哪,你拿去多读读。”
平岚捧着手中这本名字古怪的书,非常疑惑和不解,砍柴的技巧?难道自己以后要去当樵夫吗?
“收下便是,多读读,总归有些好处。”
随后钱三万将扫地的技巧递给苟士奇。
“这是全篇,你也拿去多读读吧。”
他对两人摆手不耐烦道:“好了,我该给你们的都给了,赶紧走吧,别耽搁我做生意了,都已经关张半天了。”
平岚与苟士奇相互看了一眼,无奈耸肩,心想,一个扫地的,一个砍柴的,怎么感觉钱老板是在捉弄他们……
两人走后,钱三万不禁轻叹一声:“果真是你,如今灵技也重归你手,就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钱三万取下翠玉扳指,轻轻掂量几分。
……
“啥意思啊。”
两人走出百宝阁后,苟士奇这才将那本全篇的扫地的技巧装进自己的纳器中:“老板方才都跟你说了啥?”
平岚尚且也不知道钱老板到底什么意思,摊手挑眉道:“谁知道啥意思啊,难不成让你我以后隐居山林,一个扫地一个砍柴从此过上神仙生活?”
“你可别恶心我了,谁要跟你隐居山林。”
苟士奇唏嘘不已,转身留给平岚一个背影,一跃便到了半里开外的某条暗街。
平岚无奈道:“开个玩笑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随即纵身一跃,跟上苟士奇的步子。如今的他比苟士奇还要高一重天,所以三两步就能跟上。
等他再次见到苟士奇时,不免惊掉了下巴,心想,这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小苟就撞见了自己的意中人?
只见苟士奇倒在地上,身下还压着一位紫色长裙,眉眼惊艳,额间还有一道酷似闪电图案的花钿。
那女子一把推开苟士奇,赶忙扑掉身上的灰尘。
此时这条暗街上就他们三个人。
只见紫衣女子向平岚走来,神情从容不迫,气息不缓不快,很平常的对他说道:“借我一把刀。”
不是借我一个金币,不是借我一柄梳子,也不是借我一根头发,就是借一把刀,很直接。
平岚看着这位面无表情的表情下隐隐带有些冷酷的女子,不禁苦笑道:“这位姑娘,我出门从不带刀。恐怕你是借不到了。再说,你借刀干嘛?”
紫衣女子缓缓伸手指向苟士奇说道:“借刀杀人。”
这句话让平岚更不知所措了,他踮脚来到苟士奇身边,低声臭骂道:“我说你也太俗了吧,大街上对人家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你也不嫌丢人。就算这条暗街没人来,你也不能这样啊,看把人家姑娘给气的,来找我借刀,要剁你啊。”
苟士奇被他一连串的话给说懵了,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动手动脚啦?再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刚才?”
“我刚才跑的太快,没留神刚好和她正面撞上了,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啥事都没干。”
苟士奇看他将信将疑的模样没好气道:“不信?不信你问她。”
说来平岚还真不信,撞到说声抱歉不就得了,真的什么都没做的话人家干嘛要借刀杀你?
紫衣女子走过来:“他说的没错。”
平岚还没问她就回答了,而后问道:“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觉得这点小事不必要喊打喊杀的吧。”
紫衣女子回道:“雷红缨。他碰到了我,我就要杀他。”
雷红缨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有种冷漠和傲然的感觉,就连声音都有些冷。
雷红缨,姓雷,以及这声音这说话的方式,让他莫名联想到雷无雨:“你是藏兵府的人?雷无雨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弟弟。”
有问必答毫不避讳,这种直率的说话方式要么就是非常有自信,要么就是有点傻,还有一种叫做坦诚相待,但如此看来第一种的可能性要大些。
可不是说藏兵府的人不是不出府吗?怎么会在街上见到这个雷红缨?
平岚扯着苟士奇的袖子示意让他道个歉然后走人:“雷姑娘,小苟给你道歉,这事儿就此揭过你看好不好?”
“不好。”
犀利且直接,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态度极其强硬,让两人无比懊恼。
早就按捺不住的苟士奇跳出来指着雷红缨道:“女人,你这是在玩火!我警告你不要那啥不吃吃那啥!”
雷红缨为苟士奇纠正那啥和那啥:“敬酒、罚酒。”
这两个词从雷红缨口中脱出,可把苟士奇给窘迫坏了,虽然没有什么嘲讽意味,但他听在耳朵里就好比最恶毒的嘲讽。随后拿出他的扫帚。
平岚见苟士奇急的想开打,登时拦住他,对雷红缨说道:“都说藏兵府的人无事不出府,雷姑娘今次出府所为何事?”
“找平岚。”
平岚有些意外:“我就是,雷姑娘找我何事?”
雷红缨表情终于有些转变,但却说出:“谢谢你。”
这突然其来的谢,让他倍感疑惑:“为什么谢我?”
“你替无心出头。”
平岚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小无心在家还是有人疼的,他似替小无心开心而微微笑道:“原来是这件事,不用谢我,只是我看不惯雷无雨的做法罢了。”
雷红缨说道:“我来还要提醒你,你打不过他。”
这句话让平岚有些迷惘,心想这藏兵府中原来兄弟姐妹这么不和睦啊。
“谢谢雷姑娘提醒,不过都已经约好了,打还是会打的。”
“那我告诉你怎么才能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