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斜阳半挂在天际,此时空荡荡的树林里偶有几只鸦雀星零零叫喊着,一辆马车静静停在空地上,马儿不时摆动几下尾巴,鼻子里发出几声粗气。
远远望去几具尸体凌乱躺在地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青杏没想到自家姑娘说的露宿于荒郊野外,是这么个场景,她吸了吸鼻子,握紧了拳头,赴死般颤微微地走下马车。
眼角突然瞥见树后面的黑影,她瞪大了双眼,一时控制不住尖声叫道:“啊!姑娘!鬼啊!”
那黑影似乎也被这尖声惊了一下,剧烈颤抖起来。
玉珂的声音缓缓从马车中传出来:“怕什么,还不快过来。”
青杏听到这话,慢慢朝后退去,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那坨黑影,心里止不住地抖啊抖。
那黑影也是颤微微地朝着马车过来了,青杏心里抖得更厉害了,就差没当场晕过去。
待走近时,才发现是那车把式,青杏只觉一口老血涌上心头,不上不下:“你这车把式,也太过胆小了,回头就辞了你,还不快快赶车!”
那车把式也是害怕至极,哆嗦着身子颤微微地开始驾车。
玉珂无奈笑笑,真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丫头。
马车逐日疾驰,玉珂此时却不知道江潮阁因为她的晚归已经闹翻了天。
慕修蜀端起茶盏拂了拂,未等入口,他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真是好一个江潮阁!好一个玉珂姑娘!本皇子亲至,她竟迟迟未归,你们还不去找!”
江潮阁内一众人跪倒在地,不敢出一言。这时那老鸨满脸讨笑:“哎哟!殿下,玉珂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去哪处游玩了,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让她给您赔罪才是!”
“您看,我这楼里还有这么多貌美的姑娘,不若让她们先来伺候您?”
慕修蜀斜倪了老鸨一眼,身边的小厮急忙道:“那还不快快让她们上来!”
不一会儿,各色女子便匆匆上前来,环肥燕瘦、我见犹怜,只是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烟尘气息。
慕修蜀看得一阵不耐,这时突然听见一小厮激动粗喘的声音:“殿下、殿下,玉、玉珂姑娘回来了!”
慕修蜀眼神一亮,门外玉珂挪着步子缓缓而来:“这是怎么了?”
看着一地跪着的众人,她抬起眸来:“不知江潮阁众人所犯何事,竟劳得殿下如此生怒?”
慕修蜀露出一抹自认为风流的笑意,“玉珂姑娘有所不知,本皇子牵挂佳人辗转不寐,今日本想再睹佳人之姿,以解相思,可谁知佳人竟迟迟未归,本皇子这心是忧思之极啊!”
“看着这堂堂江潮阁竟是无一人知晓佳人去向,本皇子心中愤怒。”
“现下本皇子改变主意了,来人啊!”
玉珂听着慕修蜀长篇大论,心中不屑,派人来劫人的是你,现在你的人没回去,自己倒是开始露出狐狸尾巴了。
看着小厮递过来的厚厚一沓银票,她故作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慕修蜀直直看着玉珂,“本皇子为玉珂姑娘赎身!”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看了银票一眼,这才几十万两……她犹豫了下,眼珠子滚了滚为难道:“殿下,玉珂她是我这江潮阁的当红头牌,多少大人为见她砸下千金,就连上头那位……”
老鸨朝上指了指,“都对我家姑娘有意,您看这是不是……”
慕修蜀闻言暗衬,父皇竟是也有此意吗……倒不如……
他看了玉珂一眼,暗道一声可惜了,如此绝色也只能送入他人之怀了。
他看向小厮,小厮领会到了主子的意思,立刻又掏出厚厚地几沓。
这慕修蜀不愧是背靠侍郎的皇子,出手这般大方,背后估计也少不了中饱私囊,玉珂看着小厮毫不犹豫地掏出几沓面值十万两的银票,面上不动声色。
“哎呀呀,够了够了!”老鸨眼神发亮道,她极为不舍地从袖里取出一纸文书打开交给慕修蜀,慕修蜀撇了一眼原是玉珂的卖身契,他示意小厮收下。
老鸨笑眯眯地将银票一把收下,“玉珂啊,以后你就是殿下的人了,好好伺候殿下!”
玉珂应了一声,遂看向慕修蜀:“殿下,不知可否让这丫头跟着奴家?奴家用惯了她。”
青杏心中呜咽,姑娘、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好。
慕修蜀极为受用美人的注视,“区区一个丫鬟而已,带着吧!”
“玉珂姑娘,那便随本皇子回府吧!”
到底曾是江潮阁的台柱子,老鸨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她目送玉珂和三皇子一行人远去,浓厚胭脂下的脸颓然有几分寞落。
转头看着阁内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有的毫不掩饰的嫉妒、羡慕,有的微微松了口气。
老鸨怒斥:“还待在这里做些什么呢!你们要是有让达官贵人看上你们本事,我也不会拦着!”
她们苦笑,江潮阁虽是卖艺不卖身,极受权贵追捧,但谁都知道江潮阁出身的女子身价极高,富贵人家看上买了去至多也只能被抬为贵妾,待容颜老去被女主人蹉磨致死的不知几数。
更遑论权贵人家贪图一时新鲜,江潮阁女子虽才貌俱全,可身份卑贱,出了这阁外没有一样护身的法子,也只能任人捏扁搓圆,纵是如此,她们也不想一辈子都呆在江潮阁。
万一呢,万一自己就遇上了那情深不悔之人呢……谁也说不定,不是吗?
老鸨摇摇头,抱着她那满怀的银票回到房间里,她一张张地数好,仔细放在那红木雕金花的匣子里,对着镜子里满是脂粉的脸低低笑了起来,一滴滴的泪珠子滚了出来,花了妆、也伤了心……
当年红满京都的白锦姑娘,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甘愿散尽万贯家财也只求相见一面,可谁都不知道,白锦她、心中有了人。
那是个清秀的书生,一身洗的发白的素衣,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不时将饭食分给乞丐,白锦坐在那高高的江潮阁上就这样看着。
看着看着便入了心,可她不知的是谁先动了情,谁便输了。
书生自是从不去烟花柳巷的,更何况是江潮阁,白锦便想着法子的去偶遇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