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庆幸事故发生在那个年代,村里的消息还是很闭塞,县城里的报纸和新闻曾报道了这条小新闻,但却始终没传到我们村子里。村子里的人只是以为干燥的气候是引起爆炸的主要因素。
矿山发生了坍塌后,金矿和铁矿都被埋得死死的,任何矿石都无法被开采。失去了矿山,村子的经济更加一蹶不振了,省城里的老板纷纷从村子里的娱乐项目里撤资,外来的住户也大多卖掉了刚买不久的房产和田地。村子一下子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幅萧条景象,也许更严重。村长失去了最根本的发财致富道路,没了额外收入,用光了以前的积蓄的他很难维持下去他平日里的奢侈消费,他找人把佛像上的头发摘了下来去卖掉,以此又维持了一段高调的生活。但之后的结果你也猜得到,把所有钱都花光的他已经吸引不了任何人了。他把迟蓉锁在家里,但上门提亲的小伙子却越来越少。
我养好了伤,独自一个人回到了那个洞口,在灌木丛里开辟了一个地方,用废弃的矿车改装成可以住的地方。村子里的人问我父母我和贺三去哪里了,他们说我俩去外地找工作了。村子里的人从不怀疑,毕竟矿工失去了矿山还不如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每一天都可以看到那尊佛像,以及身后的矿山,如今就算是满月也照耀不出它曾经的高大了。
我就在这里,在这里赎我的罪,我发誓要在这里等到贺三回来。后来索性没有人询问迟蓉的婚事了,村长也在几年前去世了,我每个月都会给迟蓉寄一封匿名的信,信封里有我和三儿那些年打工挣到的奖金。邮局来的外地新人告诉我,一开始她都不会收下。后来我把那个怀表放在信封里,并且写了封信以贺三的口吻告诉她过几年就会回来,她信了,收下了每个月汇给她的钱。我听说她用这笔钱开了家旅馆,就在村里火车站附近。
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现在村里的人已经忘了有李铁这个人了。这里每天都有能让我消磨时光的事情,种菜,钓鱼,打猎,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好了,天也亮了,你该回去了。
李铁的故事讲完了,我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我在心里想世界上真会有这种故事吗?如果真的有,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放下手里的毛毯,毛毯随着我听故事时的手上动作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我收拾好我的东西准备离去,李铁叫住了我。
“嘿,相识便是缘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哦,我叫陆离,光怪陆离的陆离。是一名城里来的大学生,也是你的听众。”
李铁把我送到灌木外通往村子的那条沥青路上,沥青随着时光变得稀少,这条路又渐渐变回成土路,李铁梦开始的那条土路。
我和他在路口道别,我抬头向他身后的矿山望去,终于看到了那尊佛像不完整的头颅,不知它见证了多少故事。
回到旅馆,看到老板娘正在门口打扫着。她抬头看到我便说:“你晚上没回来?大晚上在外面很危险的!”
我愣了神,因为我看到她眼角的那颗痣以及脖子上挂着的隐约透露出狮子图案的怀表。
“嗯……我想我该回去了,结下帐吧。”
我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她拿起签到簿,桌子上垫着的玻璃板下面垫着一张有些年头的信纸。
结完账后我赶上了通往城里的末班火车,车里的人依旧很少。火车快开到省城就开始降速准备进站了,路过一个监狱,我看到里面出来了一个拎着包并且剃着光头的男人,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等火车从站台重新出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距离那场事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那个男人难道是……不过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