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心想我说怎么爬不上去呢,原来是黑皮大西瓜,滑不溜秋的,连个着力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在他被绊倒的地方,是西瓜秧连接的根,像手脖子一样粗,怪不得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绊倒了,蛮结实的。
屎壳郎连续拱顶推拉,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西瓜顶个大洞,西瓜皮也撅个大口子,眼看就要出来了,已经缠它不住。大勇想跑,可是到处都是西瓜秧,哪里跑得快,这可怎么办?我的个亲娘哎,李大勇也豁出去了,他一手扶着西瓜,一只脚踩在瓜秧跟处,使劲往上一窜,另一只脚顺势踩在屎壳郎的头上,他两手扒拉着向上爬,因为西瓜皮太滑了,他的手用不上力,上下不停的抓,哪里抓得住,最后他不得不用指头扣上去,把指甲镶到西瓜皮里面,疼的他直咧嘴。
李大勇还是上不去,踩在屎壳郎头上的那只脚,一直在随着头浮动,大勇又紧张又着急,悬在空中两难。
这屎壳郎也是气急了,一头扎进西瓜里就是出不来,又顶不进去,只能进进出出的乱撞,仔细一看是头角挂着西瓜皮了,被它这一顿折腾,终于把西瓜皮顶松了,只见它最后使劲往后蹬,大勇又把它的头踩得更低了,反而助了它一臂之力,头角往下一滑,“嗖”的一下拔出来,屎壳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像狗一样蹲在那,大口喘着气。大勇正好被这屎壳郎的头反弹力一顶,借力使力,“呼”的就爬上去了。
呜呼,皆大欢喜!
大勇小心翼翼的站在西瓜上,看着大个子屎壳郎,一脸懵逼。屎壳郎许是累着了,像狗一样居然没有起来,两只眼直勾勾的盯住。大勇看它停止攻击,自己就得空张望张望,这一看不得了,满天遍野都是这么大个的西瓜,瓜秧遍地都是,真他娘的坏菜,哪里跑得了。
屎壳郎歇够了攥了力气,站起身抖一抖,然后走到西瓜边上,把头伸到西瓜下面,用头角使劲拱,想把西瓜拱倒。大勇站在上面忍不住哈哈大笑,傻不拉几的屎壳郎,这么笨居然想拱起这么大的西瓜,何况上面还站着一个人,你这脑袋也只有吃屎的份了,真是吃屎长大的。
屎壳郎真有股拗劲,埋头苦干,嘴里还不停的哼哼,跟猪一样。大勇正在上面得意忘形,就发觉脚底下开始不停的晃,西瓜开始摆动,因为有根系着,被西瓜秧给牵住一头,另一头就被屎壳郎给拱的翻滚起来,像圆规画圆一样,绕着中心滚动。
大勇安静的站在上面还好,一旦西瓜滚起来,他就慌了,这瓜皮太滑,还圆圆没有一点摩擦力,根本扛不住,半圈就摔下去了。大勇大惊失色:我命休矣!
忽的坐起来,李大勇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浑身早已湿透。他打开灯一看,脖子里,身上,全是汗珠,而梁婉婉背对着他在那睡觉呢!大勇拿着毛巾擦了擦,平复一下心情,去了一趟厕所,继续睡觉。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大勇做了一夜梦,跟没睡觉似的,累的不想起床。梁婉婉喝了一点小酒,睡得很香,一早就起来了,她看李大勇还在睡,也没叫醒他,自己去做了早餐,然后回来叫大勇吃饭。
大勇奋力挣扎,几度跌宕,终于离开温暖的被窝,套起厚厚的衣服。哎,一晚上上赶着做梦了,搞得浑身酸痛难忍,不得舒展。直到刷牙洗脸上厕所,一套流程走下来,大勇才开始有了精神,身心轻松了很多。
许久没有如此惬意的生活了,能够起床就有早餐吃,这一天就算是能量满满。大勇着实饿了,每次酒后第二天,出奇的饿,饿感也能满腹,几乎都能感知到胃里边哪一块胃壁发出饥饿的信号,甚至于干瘪无力的血管,守在胃壁胃粘膜的旁边苦苦等候。
两人吃完饭,决定出去走走,梁婉婉也想多陪陪李大勇,下个月再去复查一次,等到结果出来,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她就准备和大勇一起回老家看看。大勇家附近十里,就有山,再往里走,山峦叠嶂,连个人家都没有,听说以前开公社的时候,还有狼呢!梁婉婉十分惋惜没有去爬山,遗憾自己的身体不给力,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再回到那里,非得爬个痛快不可。
梁婉婉想到山川美景,昔日遗恨,越发兴奋难以压抑,心情跳跃。大勇没有想那么多,他陪着梁婉婉走在大街上,心里还打磨着梦境,怎么就被一个屎壳郎给逼的鸡飞狗跳,小麦长得比自己都高,西瓜比小轿车都大,屎壳郎跟牛一样!大勇小看自己扯梦的本事了,如果屎壳郎跟水牛一样大,那蚂蚁也能吃人了,蚊子都不再喝血了,还不连肉带骨头一起吞。
大勇心里嘀咕,这梦也忒邪,你做点什么不好,吃喝玩乐都行啊,污七八糟的东西你扯什么,乱糟糟的有什么用!好好的梦境你不干点现实中你干不了的事,亏不亏。
大勇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各思心事,都没有说话,所以胡乱就走到医院门口了。梁婉婉叹了一口气,耷拉着眼皮对大勇说:“你看看,真是走习惯了,咋走到这了?”
大勇一看,卧槽,不提壶不行啊,专找没开的,咋跑到这来了呢!然后大勇不耐烦的拉着梁婉婉就走,想离开这个地方。其实梁婉婉也想走,她太恨这个地方了,差点就在这永诀了,伤心之地,她巴不得永远失忆这个鬼地方,没想到鬼使神差的又相逢了。
梁婉婉没有顺着李大勇的拉扯逃离这个地方,反而越发奇怪。她观察了老半天,然后神秘的对大勇说:“大勇,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跟着梁婉婉的手势,大勇扫了一遍医院,也发现有些不寻常,狐疑了半天,突然想到,大声说:“没有人!”
“对,不对!”梁婉婉闪电般的答道。
然后把两人都闹笑了,梁婉婉羞笑着说:“不是没有人,是病号太少,来看病的人少,你看看,一共也没几个人。”
大勇点头,四处边看边说:“没错,你看看这么多停车位,以前停个车多难啊!现在呢,都是空的!”
两人稍作犹豫,都在思考要不要进去,忽然大勇眼前一亮,貌似看见了熟人,用胳膊一捣梁婉婉,傻笑着说:“看看,那是谁?”
梁婉婉闪目一看,正是王剑锋和他的母老虎,从医院里出来。那老虎威风不减,吓得老王一尊奴婢相,点头哈腰身形不变。
李大勇用手臂拐着梁婉婉的手臂,用力一夹,边走边说:“走,去会会隔壁老王和隔壁母老虎。”
梁婉婉本不想去的,没有那么熟,只是同病相怜,见过面说过话,却并没有共同语言,还是人性不合啊!无奈大勇无甚计较,凭喜好言行,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探讯病情也行。说着,两人朝老王夫妇而去。
那母老虎并没有看见李梁二人,颐指气使惯了,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正怒目冷对,张牙舞爪的把玩老王,吓得老王屎啊尿啊的堵在门口,随时有泄洪的危险。
大勇走近了才听清楚,原来老王把车开到了住院部,本以为住院部好停车,不想这大门口居然空空如也,害的自己又是一顿骂,真是邪了门。
大勇心想,多大点事,至于吗,难道张牙舞爪能锻炼身体?还是破口大骂能多喘口气?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啊。
老王刚从媳妇大人那里得到“圣旨”,转身要去开车,迎面撞上大勇二人,转忿为喜继而尴尬。大勇赶紧说:“王大哥,真巧啊,在这遇到了。”
梁婉婉并未停留,任由他们聊,自己去找老王媳妇了。
这边老王撇了母老虎一眼,歪着嘴说:“妈蛋的,非要来,原计划一个月来复查,现在刚刚半个月,不来不行。”
大勇心里明镜似的,老王没地位,当好奴才不容易,老虎发了威,焉敢不从。李大勇笑了笑说:“复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老王摸了摸不太茂盛的头发,颇多奇怪的说:“真是邪了门,癌细胞都扩散了,五脏六腑都黏连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好了,比他妈的中奖还稀奇。”
听了老王的话,大勇心里太多意味深长,估计老王的如意算盘打漏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原本都到山海关了,现在要扭头往回走,长城长啊!不过老王你也太实在,就算有这想法,欲望膨胀,你倒是掩饰掩饰,整天挂在嘴上,是多急迫。
王剑锋并不避讳,摇头而去。大勇看着他失望又添绝望的背影,忽增怜悯之心,却无可奈何,转身去寻梁婉婉。只见那老王媳妇,说话既嚣张又拉恨,狂的没边,本来一句好好的话,愣是装满火药丢出来,炸倒一片。梁婉婉出名的文静,又知书达礼,再无知无畏的市井,也假装不识,更加一尘不染,这点李大勇早就拜服了。不过大勇心想:老王为了钱也真心不易,说不定王家祖宗十八代都都被炸出来了,可叹可叹!
李大勇斜倚在梁婉婉的身边,看着母老虎发威,自己偷偷的观察。只见那张嘴一开一合开开合合,像电动的,机械的,这频率非人身所能及也,口腔肌肉应该是她最发达的部位了吧,为啥癌症没有长在她嘴上呢!
母老虎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显摆阔气,还来回比划,招得大勇嫌弃满满,更想逃离。正巧这时老王开车赶过来,缓缓停在路边。老王媳妇一看,盛气凌人陡然而起,把手一挥,用指头弯曲招呼他过来。老王只得不情愿的过来,伸手去拿母老虎胳膊上的袋子,伺候媳妇离开。那母老虎一副老太后的姿态,也享受惯了,边数落边摇摆,真是一对活宝。
李大勇看着他们离开,恶心到嗓子眼,嘴里嫌弃的说:“奶奶的,要是我,一天也待不了,真是什么人都有。”
梁婉婉笑着说:“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的事。”
“那倒是。”李大勇就问梁婉婉:“我们进去吗?”
梁婉婉犹豫了一下,说:“进去看看,先不打招呼。”
大勇一笑,和梁婉婉一起走进大楼。大厅里稀稀拉拉,三五个人走动,几个前台的护士也无精打采,看着角落发呆。等待挂号的几个窗口,也莫名的烦躁,许是忙碌习惯了,这一旦冷清起来,竟然不适。
穿过大厅,有走廊贯通大楼,过一条小路,便是住院部,也就是医院的后院了。这里和门诊大楼几乎情况一样,人烟稀少,没有了往日的繁忙。偶尔瞧见一两个家属,也都是满脸笑容,俨然不像置身医院之中,真是邪了门!
大勇牵着梁婉婉的手,蹑手蹑脚的走进住院部,怎么感觉都像做贼似的,这楼太空了。两人爬到二楼,往走廊里一看,这么远的空间里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一个人影,看得人心里直发毛。要知道这栋楼里死掉了多少人,得有多少个灵魂没有来得及投胎,还在这里寻找自己的肉身,躲在哪个角落里,或者就在我们面前,身后,头顶,因为没有肉身,所以我们看不见他。
大勇越想越离谱,越想越瘆人,迫不及待的拉着梁婉婉就走。他们来到三楼,还好,听见有人在说话,大勇宽了心,正要朝前走,被梁婉婉拉住了。大勇回头一看,见梁婉婉在竖着耳朵听前面的谈话,他也静下来倾听。
一个男人说:“这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开天辟地头一回。”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说:“要说是诊断出问题,不可能都出问题,全部都是误诊,说出来也没人信。”
安静了一下,又有人说:“诊断不会有问题,多少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确诊都不计其数了,问题不在这。”
大勇听着这个年纪稍大点的说话,觉得像是这个科室的主任,以前查房的时候见过,听音在这很多年了,想必是主任,没错的。
停了一会有人说:“可是我们的治疗流程都是一定的,以前没有出现过这么突然这么彻底的好转,我手上一个病人都没有,史无前例啊!”
“我的也是啊!复查的都没有,今天倒好,来了一个,复查一点问题都没有,跟没有得过癌症一样,就是那个隔壁老王媳妇,我们科室的明星。”
大勇一听,哎呦,这不是古医生嘛,今天上班了。
又有女的说:“这女的真是有钱又幸运,得个癌症还好了,只是苦了那个老王,有罪受。”
众人都笑了,大勇捂嘴憋着。梁婉婉看看他,用手顺他的背。
第一个女的又说:“这个月算是喝西北风了,我还有房贷呢,唉!”
“我不仅有房贷,还有车贷,媳妇也没上班,愁死我了。”
这时主任说:“不光我们这里,各个科室都一样,大家要做好思想准备。”
众人一听都愣了,有人问:“什么思想准备?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医院,还能没有病人。”
“就是,就是。”大家附和。
大勇心想是了,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有人可以不生孩子,但绝对不会不生病,上下历史几千年,几时见过不生病的人,有的病,甚至都能改变历史,亦或是人类史,开什么玩笑。
“主任,其它医院怎么样?”有人问了。
主任稍作思考,沉稳的说:“情况都差不多,我的几个老同学,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昨晚我们在群里琢磨原因,最后也没有觉察到异样。”
“哈哈,真是的。”古医生苦笑着说:“我一直以为医生这个职业,永远不会失业,只会越来越吃香,没想到,这才多少年,就面临失业了。”
那个双贷的人义愤填膺的说:“不仅你这样认为,我,我爸,我爷爷都这样认为,所以我敢贷款买房买车,现在倒好,失业了我干啥去,扫大街?我得先住大街上。”
主任也无可奈何,赶紧把话兜回来,对众人说:“大家也不要急躁,医院里会有安排,还是好好研究研究,琢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要是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会轰动世界的。”
众人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句话堵了大家的嘴,大勇就只能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梁婉婉心想,这时候过去,有被怀疑偷听的嫌疑,更何况内容不合适医患双方讨论,只能作罢。梁婉婉拉了拉大勇的衣服,两人轻轻的退出来,顺着楼梯,默默的快步溜走,一直出了医院大门,那颗砰砰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像做了贼一样,大勇看看时间,对梁婉婉说:“午饭时间到了,我们何去何从?”
梁婉婉揉揉肚子,说:“嗯,我都饿了,走吧,回家。”
两人刚到大门口,就听见急救车嗡嗡嗡的响,接着两辆救护车疾驰而过,迅速停在门诊楼前,十几个医生护士围拢过来,顺利抬下四个受伤人员,匆忙赶往急诊室。
李大勇看着他们忙碌又有序,心想:刚才还说没有病人,这会生意就来了。正胡思乱想之际,又一辆救护车一闪而过,顺利抬下一位受伤老者,急匆而去。
大勇回头看看梁婉婉,两人都没有说话,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