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的传承始于巴比伦,唐时即传入中国,并出于传教、生存的需要,不断的消化吸收佛教、道教的某些文化,逐渐完成了本土化的改造。
宋时,摩尼教与本土邪教弥勒教合流,供奉明尊,又被称为明教。
从第一代教主方腊开始,明教便打着圣火降世的名义,不断尝试以造反的手段推翻赵家天下,曾一度拨乱江南,却终被朝廷大军剿灭。
到了女真建国,并开始宋金之间的战争后,明教的高层再一次看见趁势而起的机会,教主钟相、大光明使杨幺起兵于太湖,与金人形成南北呼应之势。但这一次却遇上了豪武天纵的不败之将岳飞引兵征讨,又有大批名门正派的武林高手共襄盛举,以摧枯拉朽之势扑灭了明教的野心。
此后明教销声匿迹数十年,直到一二十年前,才渐渐又开始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但这一次,明教的作风变得更加隐秘、诡诈,很多明教高手都有另外的身份掩护,只有不多几人光明正大的打着明教的名义出没于江湖。
田见龙先将明教的来历细述了一番,才又沉声说道:“本朝天子即位以来,原本一心振奋,矢志北伐,可挥兵渡江不过一载有余,便匆匆与那金狗议和,诸位可知是何道理?”
众人面面相觑,柯武道:“不是说,是因为我们名将凋零,北伐诸将又各怀私心,所以前胜后败、功亏一篑吗?”
柯武所说的不仅是当时人们的共识,更是后来堂皇载于史册之中的结论。
田见龙闻言,苦笑几声,摇头道:“隆兴北伐之时,我朝固然没有岳鹏举、韩世忠这等名将,金国当年的粘罕、兀术等善战之辈又何尝存焉?要知金人不过深山老林中的渔猎愚夫,何尝知道富贵为何物?自得了我辽宋故土的花花世界后,后辈子孙但知纵情享乐,早不复开国一代的强横战力。若非如此,北伐之初,也不可能连战连捷!”
众人听得大奇,他这般说法与世间公论大相径庭,都不禁追问道:“那究竟是因为何故而败?”
田见龙以手指重重叩击桌面,恨声道:“便是那摩尼教一干数典忘祖的败类!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与金狗勾结,刺杀名臣,离间将帅,掠夺粮草,又将探得的宋军情报悉数献上金狗的案头,如此内外勾结,我朝安得不败!”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至此方知隆兴北伐的过程中还藏有如此因果,想到明教中人大多都是宋人,却为了教派私心勾结外敌,无不切齿深恨。
柯武想了一想,开口道:“如此说来,田兄的令尊,必是站在大宋一方的?”
田见龙道:“我父亲一生之中,最为崇拜的便是岳武穆!大军北伐,直捣黄龙乃是岳武穆未尽之夙愿!我父亲闻之后,抛家舍业,孤身前往金国,要为大军刺探情报,无意中却得知了金狗与摩尼教勾结的内幕,更得知摩尼教有位高层,竟已混进了大宋朝廷,得坐高官。他得到确凿证据后,连夜北返,欲报之朝廷,不料风声走露,遭遇了摩尼教高手的重重围杀,父亲仗着轻功一路突围,却最终折在了那玄冰蝠王常莫用的手上!”
“哼,江湖传言,常莫用一掌毙了我父亲!可真相却是我父亲虽被他一掌震碎了心脉,却也给了他一下重的,又硬生生靠着一口不平之气奔走数十里,遇上了一个热心的江湖人托以后事。可惜待那位义士辗转联系上朝廷时,北伐已败,宋金议和,大帅张浚身故,朝中诸公再无主战之人……那位好汉失望而去,这才慢慢找到了我家,将这些事告知于我。”
说到这里,田见龙蔚然叹息:“田某自得知父仇之后朝夕苦练家传功夫,这两年将将艺成,这才踏入江湖,一是要与那鲜廉寡耻的摩尼教为敌,亲手斩杀常莫用,二则是秉承父志,无论如何也要多宰几条金狗!”
他伸手敲了敲装着人头的匣子:“诸位惹上这桩麻烦,西行之路,不愁没有金狗中的好手来袭……嘿嘿,田某若是与诸位同行,何愁不能尽情杀个痛快?”
其实到了这日,柯武所采取的立京观这一事件营销的作用早已展现,先后已有不少好汉找来,声称要为合义镖局做保镖,送他们前往蜀中,但柯武早已与张大姑娘说好,若是不知底细之人,绝不能随意接纳——谁知道其中有没有金国派来的卧底奸细?
算上王猛的老兄弟三胡在内,真正被首肯加入队伍的,不过三波人马,其余都找理由推托了。好在许多江湖人此来也只是为了扬名,到未必真的各个有心远行千里。
田见龙把他身负的仇恨与众人一说,又直接拿来了效死军那位猛安的脑袋做了“投名状”,合义众人无论是冲这份投名状,还是冲他父亲万里飞鹄的侠义行径,都难以拒绝此人的加入,因此众人都看向张大姑娘,张大姑娘扫了一眼柯武,见他微微点头,当即展颜一笑,拱手道:“有了田兄的加入,金狗来的再多又有何惧?”
田见龙正欲谦逊两句,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女娃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什么田兄这么厉害?让你们把话说得这么满?”
那声音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众人耳边说来,但细细一听,似乎又隔得很远。
合义众人相顾苦笑,自知名声在外的“合义七星”无一人有这份本事。若是大叫大嚷的回答对方,失了风头不说,更是失了风度。
田见龙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碗,慢慢将一碗酒饮尽,这才缓缓开口:“哪里来的野犬乱吠,平白扰人清兴。”他也只如平常说话一般,但那声音悠悠扬扬,远远传开却不破散,丝毫不逊色之前说话那人。
“咦?”对方微微一愣,失笑道:“姓田的很是不老实呀。不是说只练了家传功夫吗?你田家一流的轻功二流的刀法,哪里来得这般内力功夫?若是你老子有这份内力,常老蝙蝠未必追得上他!”
众人相顾失色,顿时起身四下打量——对方既然听到田见龙之前说的“苦练家传功夫”,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得太远——不然这世上当真有顺风耳不成?
田见龙却是凛冽一笑,目光渐渐锋利起来,寒声道:“阁下对我老田家倒是摸得清楚,既然如此,怎么不知道那位替我父亲千里奔波的义士,也就是我后来的授业恩师,便是当年人称‘气凝泰岳’的蒋千山呢?”
那人声音似是有些惊讶:“我道是谁,原来是蒋千山!呵呵,蒋千山当年号称齐鲁气功第一,也不知道你学到了师父几成本事。”
田见龙手上把玩着空空的酒碗,两只耳朵微不可察的轻轻动弹着,笑道:“藏头露尾怎能看出来?真想知道,现身来试试便是?”
那人大笑道:“不急不急,见面有的是机会,今天老子该读的书还没读完呢,且等老子读破手头这卷《武媚娘风流秘史》……”
田见龙忽然眼神一厉,叫了声:“出来吧!”手中的酒碗已经脱手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