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误不知道转身之后,窗帘之后渐渐显出形迹的南期款步走出,原来南期到的比苑误还早一点。
步羡也不知道。
南期坐在床边俯下身伸手去检查步羡的伤口有没有恢复,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怜惜来,正是她这么些年来一直想要的。
不知道她还要多久才可以醒来,室内有点凉,扯过里头的被子盖住步羡肚子周围,用自己的手轻抹掉她鼻尖的汗,细细用帕子擦干净了额角。
纵使喝了螣蛇胆酒,但掏心这种事情还是费元气,竟留了这么多冷汗。
自给步羡渡了些法力。
坐在床边良久,吻了她额头缓步行至门口,最后顿住回望才敢离开。
怎么敢就这样见你。
明明设置屏障的是我。可怎么还奢侈地希望你就在那等我。
别被别人拐跑了。
在下界的那些事,你和邬鑫岐的事教我如何不害怕,别走了,至少别走远。等有一日,我唤你,你还能回头走向我,或者我追上你的时候,你还是把牵你手的权利立于你身侧的机会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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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司堂外,带着镣铐的银魂由一根铁锁牵引着往前,淌过足够淹没往肩头甚至是有的阴魂的肩头的往生河水以洗去一身的清白连同鲜血。最后才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投入下一个人间轮回。
间中一魂,绿衣无纤尘,黑发绾得整齐,可悉数数出,没有半点地下阴魂的模样,但只脸色煞白,眼中有种轻视的意思,不与众魂为伍。邬鑫岐身上并无枷锁,众魂淌过往生河时,他独一个站在河畔,然后跟在队伍一侧往奈何桥那边去。
原是邬鑫岐滞留在阴间,判官说是因为身份尊贵不可随意投了凡胎,故而现在才被指派好降生的人家。
邬鑫岐身后跟着一特派鬼官,等到行至奈何桥边孟婆处,鬼官上前比划着说些什么,孟婆往那边看了眼,点点头,便把手中汤给了后面亡魂。
邬鑫岐直接由鬼官带着越过魂队直接去了投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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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着日子看离那日还差多少,邬鑫岐投到相府人家去了。
去地府打探情况碰了钉子,说是,这等转世册生死簿之类的东西不能随意翻看,轻易吐露。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司簿说得又在理,步羡也不好不讲规矩,再三请求无果只好打道回府。
转身就看见,堂下一身黑衣衬得脸色几近惨白的苑误。
点头,象征性的提嘴角,便算打了照面了,何况自己和苑误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交情了。
“我或许帮得上忙。”
“谢谢。”
是想大不了自己一点点地找,顺便各处走一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许久不曾出去好好看一看了,透透气。
故而谢绝。
“他投生到陆相府去了。端元城。”
他怎知道?
得了,上次去地府见吴起最后一面以及打探邬鑫岐何以带着前世记忆的事,还是苑误帮了忙。
也难怪他知道。
惊奇的双目与另一双说不出是阴郁还是暗淡的眼睛相对,后者竟也显出一点光泽来,步羡抿了抿嘴唇,放张口,“谢谢你。”
说完,便退场。
见了多次,步羡也不清楚苑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也没做过不利自己的事,甚至还帮过自己几次。是在人间历劫时被他戏弄,这才导致自己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还有是半自愿的把心叫他剖去,第二次是交易。
想着便是回头又看了一眼,见苑误还站在远处看着自己这边,步羡诧异了一下,仍旧走自己的。看不清苑误的表情,但那一刻好似全身震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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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个,等的到的,你知道对方也在等着你的人时,等待也不是难事。最怕是半句话都没有,丁儿点点盼头都没有。
他华冠衣锦立在瑟瑟秋风中,等着。
“邬鑫岐!”
转身,转身。好像瞬间变化了四季的色与景一样,时间都褪色了。
没有蝉鸣,一片叶子定在虚空中。
泪眼模糊。
好多好多年前。他披着数丈霞光出现啊,晃了她几百年。
步羡越开越分不清邬鑫岐和南期了。好几次看着邬鑫岐的背影出神,脑海里总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与之重合。而且,邬鑫岐和南期的身形也差不离。
“我知道我在等着一个人来,她一定会如约而至。你不知道我,多焦急又多欢喜。”
等一个值得等的,能等得到的同样也在以另一种形式等你的人,大概是等待最美的地方。
这一次,更模糊了。
或者不是自己分辨不清,而是他太像。
重逢不久,失了最初见的喜悦。步羡能感受到,但细想这里的陆仁毕竟也是丞相之子,总不能一天天只知道谈情说爱,除了情爱之外什么也没有,不是个好现象。
过去的两世,这么过了。既然转世,如果每一世都同样度过,岂不没意思?何况,陆仁有着前两世的记忆。
不是不要爱,而是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情爱上。不然,成不了事的,反倒白活。
暂且在端元城住下,走走转转,或给父母带点新鲜的玩意儿回小华山,偶尔会碰上去小华山拜会的辛古,言笑晏晏几许又离别。
“我之前看见你。”
“哦,正巧路过人间。你和他?”
和邬鑫岐?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步羡也不知如何说起,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荒谬。每一个时段都恰好地凑在一起,她和邬鑫岐也恰好恰巧地在了一起。不像爱情,像陪伴。或许,有时候陪伴胜于爱情吧。
但,这样,她觉得心中歉疚。怕亏欠了邬鑫岐太多。这样的神情,如何还?所幸跳进去,然后留在这样的牵绊里。
辛古发问,步羡更不知怎样说。只看向别处。
远山翠得笼了一层绿色的水雾似的,片云停在那里绊住了。
“你,喜欢他?”
步羡还是不说话,喜欢?明明知道该开口说,“嗯,喜欢”,就这么一句话,可突然张不了口了。
不知道算不算。
她也绊住了,困在一片雾中,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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