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在人间的住所,预备收拾一二回小华山。
已下定了决心,就不必留在这里动摇,说来还是不够坚定。但,方有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刻意不去过往方能真正做到离开。
轻推,门不动。
再推,吱吱呀呀的声音连同门环的声音响起。
双手还抵在门上,步羡突然想起,门打里头闩上了。是了,自己亲手闩上的,送邬鑫岐回去之后,没想到自己一睡就睡过去了,而且醒还是在魔界醒来。
瞅准了四下里无人,隐去形迹飞进小院。
想着收拾东西要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就走了,也不能让凡人看见,因而依旧是隐了形迹。
床上躺在一小块青绿色。
指尖触及那块玉的一瞬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回复,把原本截断的桥梁一点点补上。
大概是陆仁落下的。
可是,步羡有种此前就在哪里见过这块玉的感觉。
步羡努力去回想,握住玉的手渐渐紧收,玉的边缘就在手上印出印子来。
努力想抓住脑海里那抹若有似无的东西,像是最柔顺光滑的丝绸飘荡在空中,指甲碰到丝绸的一边儿只要再向前一点就可以抓住…
脑海里这点似有若无的东西笼罩,总惦记着,想不出就觉得差了点什么意思。
还是把玉放在桌子上。如果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他应该回到这里来寻的吧。
回小华山途中望见下界一条白色绸带似的什么缓缓移动,像是群蚁出行,盘旋而上正在山腰上。是,净山。
停下观望了一会,不知是哪家老爷去世非不辞远路要葬在这山上?
见此,不免想起在净山呆过的日子。现在要挥手作别还真有点感怀。
夜色凉水似的侵袭,坐在台阶下居然觉得一身轻松了。终于又归于平静,一切好像才发生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但它明明又真切地刻在脑海。
但只还要去作别那个地方,毕竟曾在净山住了好一段时日。不管是好的坏的,那都是她自己的可回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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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山别院旁的林子里有一新墓,上书陆仁。
婆娑树影落到墓碑前,偶有三两声蟋蟀的叫声散开,月正明照得碑前人脸色惨白,通身阴冷。
在看他手上动作,阴森之感更甚,周身都冷了几许。
施法使墓穴大开,底下棺材暴露在月光之下,那人施法移开棺材盖,将一枚丸药放入陆仁口中。
早一会儿就察觉到附近气息分布不均,但无法确定来人实力如何,躲藏在哪里,因而装作不知继续进行手上的事一面暗暗观察四下里。
但就隐藏不好气息这一点,实力实在自己之下,只是怕对方会偷袭,因而更为警惕。
陆仁气息渐渐协调,又过了一会双目突然睁开,映进眼中的是错落虬枝和过分明朗的月亮,像是要照清楚一切隐藏的黑暗。
从棺材中出来,看见立于一侧纤尘无染的人,露出一笑,那笑是怎样地饱满,包含了前尘过往,苦尽甘来,是沧桑的,是庆幸的,是遗憾的。
“终于…回来了,”这样充满欣慰的句子,说出来竟然都是遗憾和无奈。
“去吧。”
“嗯……”说着换了一身华服,消失于林樾,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良久那人转过身来,像是掌控了一切似的,“不出来说话?”
于一树杈间逐渐显露出轮廓,飞身向下,袍子在空中猎猎作响扰了几分静谧,“南期上仙这是?”
“辛古。哦不,该称呼一声魔尊。我做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倒是魔尊深夜于此……”
“都看见了。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好奇心驱使。不过,上仙你认得陆仁?方才……”
万没想到对方是辛古,杀不得可此时模糊过去又会让他起疑的,“旧日相识。不过,我没有非向你说明的必要。烦请自便,本仙就先行告辞了。”
那身影划过月光而去惊起,还只蟋蟀声作响,再看墓穴已经恢复原状。
辛古余光不着声色地扫过林中一簇灌木旁边,确认了之后也消失在明夜中。
良久,灌木后步羡探出头来,惶惶看了那墓穴,觉得此地夜间太过凄凉阴冷加上本身怕天黑顾不上许多也就离开。
步羡向来是想起什么就要去做的,也可以说是,是不是地就心血来潮。
因夜间想起净山别院,就想再去看一看,而后起身越发觉得非得立刻去看一眼不可,当下只身就往净山飞过去。
飞到净山别院附近,远看着又觉得夜间的净山多了几分阴森之气,而且本身怕黑又没人陪着,一时的冲动此刻褪去。
才要掉头惊闻别院进出石头碰撞断裂的声音,心里奇怪,何以有人夜间在这里活动?还闹出这样的动静。
隐行踪,但见斑驳月色下站着的她再熟悉不过却已然生出了疏离感的背影,南期。
本来决定他日见着南期要直接走开不多说一句话,但见此情景步羡心中疑惑,也就躲了起来见南期究竟是要做什么。
但观察中发现,那原是陆仁的墓穴。陆仁死了?不是把心给他了?
那他葬在净山……原来白天见得那群人正是下葬陆仁的!
是特意要求葬在净山?他难道还念着……没有全忘了?还是说就是巧合?
南期移开了棺木,看者倒吸一口凉气。
步羡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此时站在棺材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南期重合。或只是因为,在自己眼中,南期与这类事情——开人墓棺,是沾不上边的。
为了什么事需得开人墓棺不可?
陆仁子棺材中坐起的那一刻,步羡险些叫出声来,只觉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盯着自己但又不敢回头,周围愈添了几分阴冷。
陆仁,其实并没有死?
他和南期怎么……
邬鑫岐和南期确实见过几次,这他是知道的,可是好像也不大相熟的样子。想来第一次见面时,南期面无异色,莫不是因为本就相识?那有什么必要非要掩饰?
邬鑫岐和南期果然认识的话…那自己在人间的事…南期会不会听他说过……
如此一想,步羡更是感到一种无地自容。他知道的话,那自己在南期面前岂不是更加低了,纵使他嘴上不说,纵使他无意以此说明,可自己总归无法忽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戏,他看得清楚,而自己…
南期突然发话叫暗处的人现身。
大窘,南期发现自己了?
若是自己出来,当面和南期对上,将会是多么糟糕的局面,可是躲着不出,南期还会把自己揪出来的。那,所幸,多赖一会儿,既然多相对一秒都是种挑战。
但没想到,斜对面树杈上逐渐露出一个人的轮廓,原是辛古!
辛古也在这里?
先不管,至少不用面对南期。
辛古是跟着步羡来的净山。不放心她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特夜访小华山欲查探一二步羡身体状况,正撞上步羡要就深夜外出,于是一路跟着。没想到于此见了南期所为。
南期质问的时候,间步羡迟迟不肯露面,辛古多少也知道了,所幸跳出来帮步羡解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