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期带着步羡去了策机阁,把她安置在那儿,自己心里才稍微踏实点,不用怕不知哪里去找她,不用在离她千里之外的地方看着她,伸出手却触碰不到她。
自什么时候?心里对步羡的渴望以及无法把她抓在手中的恐惧越来越不受控制,日渐被放大。
一只手在推她离开,另一只手却要试图紧紧拉紧。
最后一次。
就这最后一次了。我会对你好。
南期留恋地看着床上的步羡,下一刻就毅然离去。
暗夜之下,策机阁地界之外,昴日(北月离)伺机而动,看见南期离了策机阁地界往九重天去也紧跟其后。
南期却是早就察觉到了,只装作不知任由北月离跟着,他应该会去透露给辛古的。
这也就不算是自己故意引辛古来了吧,至于来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全是他自己赶上了,毕竟没人逼迫着要他来。
一夜过去,北月离却还未有动静。
他居然没觉着一点急迫,有爱还是在这当口,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意外的想时间再慢些或者北月离可以晚点行动。
这样,或许还能假装并未真的失去她。
回到策机阁,步羡还未醒转,不和自己争论,不会说出教自己慌乱无措的话,不会要转身离开。
南期就坐在床边,看步羡被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的眉眼,少了几分青涩却还依旧保存着不曾离开过的天真质朴。
步羡的眉毛是近乎英气的那种被毛笔浓重地画上了一笔似的,睫毛一点也不翘,直直地笼罩在下眼睑,南期手指一碰上去就痒痒的。
大拇指磨砂这无名指尖,刚刚碰了步羡睫毛的地方,四下里是一片死寂,寂静直逼近人心里去,如果要步羡一直这么沉睡才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就这么做让她一直沉睡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闪了一下。
南期自己都被吓到了。
眼见着床上的人胸膛起伏的动作大了一点,被子里的手也要探出来,心知步羡就要醒了。
手搭在眼睛上,偏了头习惯性地往外看天亮,眨巴眨巴眼却看见窗前坐着个人,上半身身子顿时弹起往床里缩。
看步羡受惊状,伸出手欲安抚步羡却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南期苦涩地勾勾嘴角收回半空中的手。
步羡才注意到身上只穿了亵衣,扫视一圈外裳单衣都搭在另一边的衣服架子上。
“你脱的?”
“我,用法术脱掉的。”
总是不是直接接触,可还是耿耿于怀,脸色当下就沉下去了,一言不发抓紧被子抓地指尖莹白。
手往衣架的方向一身,衣架上的衣物悉数飞过来落在步羡手中,抓着这些衣物横在南期面前,挡住自己可能会上浮在脸上的惊慌,“我要穿衣服。”
南期默默起身退出去关好门并不离去,只候在门外,心里生出不然步羡就要跑了的念头。看着门上的锁环儿,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锁环,眼神自铜环而上往门上看好像能透过门看到里面似的。
掀开被子,脚踩在被褥上站起身走到床沿儿,踏下去,把手里的衣服向空中一丢,脚对着鞋筒探进去,鞋穿好了,衣服也正好齐整地穿上了。
空气中变换的光影中散漫地游荡着细小的尘灰。
门外站着那黑影,步羡觉得自己快要无力招架了。她可以原谅他,但要再和以往一样多说些什么是绝不可能的了。
她觉得自己站在南期面前时,根本就等同于是赤裸着的,无所遮掩。
而现在的自己就是在努力挽救,坚守住最后的褴褛衣衫。
隔着这么远,隔着那扇门看着那个身影,何时一如既往地出尘挺拔,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明明那么美好,以前和现在都是,可怎么就是变了质。而且,恰好是自己遇上。
指腹贴着铜环沿着环形轨迹移动。圆,即使步羡和自己不就是交集于一点然后彼此渐行渐远吗?可即便分处在离对方最远的地方,他也非嘚让自己和步羡重归于那个交点。
她要走的话,要挣脱这个圆形轨迹的话……
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么他也不是不能把她捆绑着锁在自己身边,同生同死。她死了,他也绝不独活。自己死了,那就在死前也了结了她的性命。
她可是自己是死都不愿、不能松手的人哪。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想了什么,烫手似的缩回自己抚摸着铜环的手,看着它愣神。
眼底却是愈发幽深,向四非之地最深不见底的湖水,起不了波澜却拥有着难掩的危险气息。
门被打开吱呀作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可看向步羡时眼底莫测的幽深尚未褪去,步羡一开门就对上这双眼,胸口不由得一紧,害怕的情绪飘过。
“你说,要给我过生辰。前一天晚上我就等着,我等了你一天,等到第二日你都没来。”
手腕已被南期握住,加之刚起床本就没多大力气,一时也有些难过就没挣扎。
“邬鑫岐不就是你。你在旁边看我的笑话,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
“那是万昊,万昊是另一半的我,他是我的龙身,人身就是南青天你遇见的那个南期。”
“那现在的你呢?是谁?”
“这是我本身。你救了我之后,我又被追杀,就先分出龙身,后来的人身就遇见了你,龙身堕入轮回里还是遇见你。”
“所以,我是注定逃不掉,就是我活该了么。”
“不,步羡步羡,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别这样,我接受,接受你的对不起。”
“你真的愿意接受?”
“都过去了不是吗?没什么好纠结的。”
“我们还能……”
“我们,我们就这样吧。”
“你意思是,你……”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他日有缘再见吧。”
他日有缘再见,有缘再见。
步羡就是这么对那些人说的,那些泛泛之交,说到底就是随口一句话,最后不也是归于沉静,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她现在居然最自己说,他日有缘再见,还如此云淡风轻,她就不会有一点点的舍不得,一点点的眷恋。
这就是她说的原谅!
看似原谅了,但实则并未原谅。剩下的那个人,根本就没得到原谅。她的原谅就是不再见,就是他日即使碰面也要避开或是点头略过,她再也不会以前那样对你笑说话儿。
那么,他宁可不要原谅。
绝不许她生命里的再有谁,她以前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以后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