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叶景宸问清楚,不知他是如何作想,按理来说,我既为家母,理应担负起管束内务处理琐事,这才不枉为人妻。
可惜能力有限,我也实在提不起兴趣,若是让我教人拳脚功夫,我倒还能试上一试。
所以叶景宸若是要纳平妻,我是决不好阻拦的,毕竟闲云庄内府庞大,需得一位精明能干的夫人管辖,方不出乱子,也好让叶景宸省心。
“嗯?夫人怎的不进去?”
我在叶景宸屋外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以南和以北走过来,正要进去替我通传,我一把拉住他们。
“等等!呃……你们庄主近日来心情如何?”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回答我:“不知。”
我撇撇嘴,也是,叶景宸整日里都是那张脸,谁知道他心情好坏。
可万一他当下心情不好,我还贸然来问这种问题,他不会将我当做嫉妒愤恨,故意来挑事吧,他那人心眼小,又喜欢胡思乱想编排人。
以南许是瞧我纠结,忍不住提醒我说道:“庄主近日来伤势未愈,夫人前来探望也是正常,为何不进?”
是啊,我是他媳妇儿,来探望探望他的伤又如何!
我释然的走过去拍了拍以南的肩膀:“好小子,有前途!”
他被我夸的耳朵一红,赶紧转过身子进去通报,以北守着门口一动不动,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
等了半许,以南便面带微笑的跑出来通知我进去,我一咬牙一跺脚便提着步子去了。
见屋子里实在静谧,我又下意识的放慢了步调。
他正端坐在案前,手执卷轴,一身白色衣袍墨发垂至腰际,显得格外儒雅,一双薄唇轻抿,脸上却一如往常般漠然,清冽幽然,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其然单从相貌而言,叶景宸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师……”才想起他不喜我唤他师叔,便赶紧改了口:“阿宸?”
他并未抬眼,视线始终落于卷轴之上,只是广袖下的手微微颤了颤,轻轻应了声:“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便迎着笑去他旁边坐着,瞧他看的认真,也不好急于打扰他,顿了半许才小心问道:“你……身子如何了?”
“还好。”他又是不动声色,头也没抬。
我挠挠头,接着问:“老夫人还生我气不?”
他放下卷轴置于案上,取毛笔不知写着什么:“还好。”
这……这是何意?
还好?
停笔搁置,他悠悠卷起卷轴整齐堆在一旁,又取另一卷,复而周始。
我冲上前按住他的手臂,也是烦躁:“你能不能同我好好说说话!”
他终于神情起伏,抬眸望向我,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继而视线又移至我手上,我急忙收回手背在身后。
“好,你想说什么?”
他放下卷轴,身子侧移,不知喜怒的看着我。
“呃……”我又冲他笑了笑,态度十分端正:“听闻老夫人有意让你纳一位平妻?”
沉默半许,他轻轻扬起嘴角,笑意宛然:“怎么?夫人不愿?”
“并非此意!”急于表明心意自证,我又凑上前些,却见他睫毛轻掩眸眼,目光流转,竟生生流露出几分温柔缱绻。
我骇的立刻又退了回去,讪讪道:“我定是没什么不愿的,原本府上之事就需有人照料,既然我力不从心,自然要许一位能胜任之人来,我只怕你会介怀与我,我事先保证,绝不反对!”
他把眼神从我脸上移开,渐渐沉郁,却十分压抑,甩了甩广袖,复而拿起卷轴,冷冷回了句:“随你。”
看来心情是不怎么好。
既然娶平妻已为事实,我也表面立场,自然没有多待的由头,便起身辑礼,准备出去。
“接待事宜由你和权叔交接准备,你既不愿担当主母职责,好好为人接风洗尘总不会也不行吧。”
“?”我瞄了他一眼,依旧是极云淡风轻的语气和神情。
“你说的是要进门的那位……”
他斜了我一眼:“正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过多推辞,便生生应下:“师叔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嗯,你回吧。”
我又偷偷瞧了他一眼,想来他如此上心这位女子,不会是所属之人吧?
莫子岚与他一同长大,虽不似亲近,但说到底也是身旁照顾的人,更何况莫子岚又那般属意他,必然是一举一动都格外注意,连她都说叶景宸已有心上人,八九也离不了十。
此番老夫人有意纳平妻,我又确实是自身原因,他理由充分,正好可以把心悦之人迎回府上,又不算辜负与我,也不是失信我爹娘,这样想来确实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看来我终于可以定下心不用那么欠疚于他。
“傻站着做什么,还想留下来同我再说说话吗?”
他挑眉,眼神阴郁。
我立马摆手:“这就走,我这不是替师叔高兴嘛!日后夫妻恩爱的可要享齐人之福啦!”
我笑呵呵的试图讨好他。
他垂眸,眉间戾气竟加重了几分,随即便释然一笑,那笑容三分苦涩七分怨意,当真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
“……师叔,你也别太忧心了,如今苦尽甘来是好事,待那位女子来了,坐实身份地位,想来再过个几年你我静悄悄的和离也不会太过惹人注意,父母那边我自会解释。”
他抬眸,眼神狠厉,眼角赤红,嘴角却微微笑着,一副诡异面容让人看着不禁一身寒颤。
“欢儿如此替我着想,看来我还要好好感激你了。”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别扭……?
“嘿……都是侄儿应该做的,师叔你就安心迎娶……”
我瞧他脸色越来越黑,嘴角越绷越紧,我的声音也十分识相的消失在了嗓子眼。
“滚!”一声暴戾。
我撒腿就跑,灰溜溜的跑了出来。
以南见我慌张,不免问道:“夫人怎么了?”
我回过神,掸了掸袖子:“真是喜怒无常。”
就算是要迎娶心上人,过于兴奋难掩,也不至于如此激动,激动的跟要杀人一样,蹬着眼珠子就叫人滚,似叶景宸这般矜持高贵之人说出“滚”字,我这儿真是受了头一遭了。
我暗暗啐了一口,索性黑着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