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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起之乱二十

月谣将六年前的事情全部说出。包括神蛊,被咒,兀原大火,月岚夺权诸事。因为她现在只能赌眼前的几人能够帮她。

众人听罢,沉默了很久。

朱槿紧攥自己的裙子,没能一下子从月谣所说的经历中缓过来。脸色发白。一个跟她同龄的少女,竟然经历了这些。她开始为昨日遇鬼哭童时,内心将自己与月谣进行对比的事情感到羞愧。两个经历不同的人,又怎能一同比较。心情很是压抑。

“原来月领主一系的蛊毒是神蛊啊。”夏云将扇子抵在颚下。一副意味深长地表情。难怪兀族三百年来都是同一系人统领,从未有过谋权政变,内部安稳得不合常理。

“灵师曾说过南塞兀族有一系人通晓异道邪术,尤其精蛊毒,蛊惑人心。倒是没想到是这蛊竟然能下得这般广。”江若端也有点惊讶。

“如果不是一年前那场大火,或许神蛊失效对我月领主的位置并没有那么直接的影响。”月谣重新拿起那朵扶桑花,把玩起来。一脸淡漠地说,“可惜天灾人祸,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而今的我,已经不是月领主了。”

月谣的语气很轻很淡,好像自己从未当过月领主,在说他人之事一般,全然不在乎。朱槿听到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她感觉那不是月谣的真心话。

“所以,你是要找到那个下咒的人解咒才来到南江的?”江若端问。

“嗯。”月谣应道。

“解了之后要如何?夺回月领主之位?”江若端继续问。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可以说他问出来不过是为了确认,而不是不知道她的目的。

月谣却没有马上回答。粉橘的扶桑花已经有点焉了,软在她手中。淡漠的表情看不出她的所思所想。朱槿不自觉得心头一紧。

“当然。”月谣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知道是嘲笑问话之人,还是嘲笑她自己。

“夺回之后呢。”江若端的脸沉了三分。少见的认真。

朱槿都差点忘了,江若端是南江的太子。而朱砚卿之前还告诉过她,兀族现在正在侵扰南江边界,占去了永邑一带。难怪江若端会对月领主的事情如此关心。事关两地形势,不得不关切。

“处死叛贼,撤兵回城。”月谣不动声色地说着。前几天兀族占永邑一带的事情,她从人们的街头巷议中得知了。她不愿意看到她的族人受战火牵连。她一直认为兀族与中原应当和睦相处。于是便做出此决定。

“此话当真?”江若端挑眉,看着月谣问。

“绝无欺言。”月谣正色答。

他们两人的对话看似平常,实则无形成约。夏云突然轻声笑起来。他自然是懂得的。朱槿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看样子,月领主你这忙,若端太子他帮了。”夏云含笑说。

“若端太子如何帮?他能解咒?”月谣不解。她是不信江若端能解咒的。虽然他能力很强,但是还达不到解咒的地步。

“除了下咒人之外,咒还可以被其他人解开吗?”朱槿问。她听的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说起解咒了。不是前面还说应验的咒不能解吗,怎么现在就能解了?

“可以,只要那人比下咒人更强,应验的咒就可以解。但是更准确来说,不是解,而是压制。将对方的咒邪压在自己的灵威之下,使其无法发生效用。所以称为压咒”夏云回答说。

“嗯,如果压制的人停止压制,邪咒依然会重新作怪。”月谣说。

“但是朱槿,你的咒不能应验呀,你的咒应验你就死了。所以你没办法用压咒这种方法。”江若端又补充道。

朱槿点点头,懂了。虽然自己身上的咒没办法用压咒,但是她知道月谣身上的可以。

朱槿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从知道月谣的经历开始,她的心上就犹如有沉石压着。现在终于是放下负重,笑出来。

明明说的是她的咒没办法用压咒解决,为何她会笑得那么开心?夏云心想。但是看到那纯真无垢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真想轻捏着朱槿的脸,问她为什么笑。

“端太子,方才云太子说你要帮,如何帮?”月谣并看不到朱槿笑了,她正色问江若端,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是没有办法压咒,但是我的老师,灵云国师说不定有办法。”江若端说。

月谣和阿木的脸上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灵云国师?可是出自玥崖山杏雨教的那位?”月谣问。灵云国师和白辰国师已经出山几十年了,天下人尽皆知。兀族也自然会有耳闻。

“正是。”江若端应道。

“……”月谣顿住了。她知道,如果是灵云国师,那可能确实可以压制她身上的邪咒,但是现在兀族侵占南江永邑,身为南江国师的他,会帮自己吗?若再一步言,南江的皇帝肯同意吗?

“月领主,方才你我之间的约定可还记得?”江若端看出了月谣的担忧。

月谣略微抬头。面对江若端。

“只要你能信守你的承诺,说服灵师并不是难事。灵师身为南江一国之师,会以南江为重。我相信灵师若是能压咒,定然会给你压。”江若端继续说。

“嗯。现在也只能一试了。”月谣应道。能让灵师给她压咒也算是眼下最良策了。但是也不可否认,让南江的国师压咒必然有其风险。月谣心知肚明。

“念及两人身份,此事还应该告知父皇一声。”江若端说。

“自然,不过还希望若端太子能仅言可言之事。”

“我自有分寸,月领主放心。”

“多谢若端太子帮忙。”月谣答谢。

“不必客气,月领主能够有两地和睦之心,端某才应言谢。”江若端笑着说。

两人互相道谢后,众人各自离去。

午后,朱槿到了花苑的水池。因为昨日胡乱喂池子里的鱼吃了桂花糕,所以今天她带了鱼食来,给它们好好补偿。

一群红白橙的锦鲤在她面前欢快的转圈。争相抢食她撒下的鱼食。每撒下一小撮,就会迅速被它们一张张白唇抢食干净。

阳光正好,朱槿站在池边,樱唇微抿,含笑不露。粉橘色的绸纱衣衬得她的肤脂分外白皙。与明亮的阳光相比,不知谁更夺目。满苑的扶桑花都宛如只是她裙上的绣纹,无法与她共争辉。

夏云刚好路过花苑,看到朱槿在池边。他让邪斌先回,随后朝朱槿走去。

喂完手上一把鱼食之后,朱槿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准备回房。转身却看到夏云朝她走来。她把两只手往身后一放,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溜了。不行不行,不能跑不能跑。她一边想着,一边右手狠狠掐了自己左手一把。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夏云看到她脸上复杂纠结的表情,挑眉问:“是不是又想跑了?”

她当然想跑,她恨不得现在立马溜得老远去。她最怕的就是猝不及防看到夏云了。如果是知道对方会来的话,或是有其他人在的话,她倒不会这样。但是如果是突然见着,还没其他的人话,她无论如何多少次都会怕,怎么也改不掉。昨晚躲鬼哭童时撞在夏云怀里也是,比起鬼哭童的惊吓,她反而更像是受了夏云的惊。

自从上次误闯夏云房间,朱槿还得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只要她一跑,夏云肯定会挡住她。反正跑也跑不掉,就这么着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朱槿愣愣地站着不动。

“是……是有点想……”朱槿磕磕巴巴地把心底的声音说出来了。右手又掐大力了几分。

“为什么?怕我吃了你?”夏云不太懂她这样子。

朱槿竟然不自觉地点头。她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嗯?????”夏云尾音上扬,眉间蹙起。

朱槿马上摇头。不对不对,夏云怎么可能会吃她。

“那是为什么?”他问。

“我……我也不知道……”朱槿低着头回答。

“为什么你和江若端就能好好地说话,和我就不行?”语气有点不悦。

朱槿被夏云这么一说,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如此。每次江若端跟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她就没有紧张害怕过。言谈举止都很正常。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下次你带他一起跟我说话?”朱槿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比扭打纠缠在一起的毛线还要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夏云的脸突然一沉。

“不……不是……下次我带他和你一起说话?”大概是觉得夏云脸色不对,赶忙换个说法。但是脑子依然没有静下来。胡乱又说了一句。

“…….”

夏云按住剑柄,一脸的杀气。转身准备走。朱槿赶紧冲上去扯住了他的袖子。他这样子分明是要准备去砍江若端啊。

“那……那个.……我……”朱槿语无伦次。人是扯住了,可是接下来呢?

夏云一脸不快地看着她。冷不防地伸出手,在朱槿的脑门上一弹。痛得朱槿嘶地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满脸错愕地看着夏云。她没想到夏云会突然弹她脑门。

“以后少跟我提那个蠢太子。”夏云冷声说。

朱槿被夏云这么一弹,反而冷静了不少。脑子清醒后,说话也变得正常不磕巴了。她不解地问夏云为什么。夏云不回她。朱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松开了手中抓着的月白衣袖。

夏云看到她手腕上红了一块又一块的,把她刚松开的手又抓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朱槿想起自己刚刚为了忍住不跑,偷偷掐自己手的事情了。但她总不能把这事情说出来。于是把袖子向下扯了扯,想遮住手腕上的红印。夏云见只是红印并没有大碍,也没有过分追问,把手松了去。

“上次你送我的仙草药很有用,谢谢你,我手臂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朱槿趁机转了个话题。

“有用就好。”夏云随口一应。

刚刚朱槿的话把夏云气的不轻。也不知道江若端是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朱槿跟那个蠢太子就能好好单独相处,跟自己就不行?夏云想想就觉得冒火。不过还好朱槿刚刚拉住了他,而且看到朱槿现在说话也正常了,他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夏云理了下心情,沿着池边走了起来。朱槿跟在他身边。

“朱槿。”

“嗯?”

“为什么今天讲到压咒的时候,你那么高兴?”想起今天和月谣他们一起时,朱槿纯真的笑。夏云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因为月谣她的咒可以用压咒解,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自然就高兴了。”朱槿如实回答。

“可你的咒不能用压咒解,你不觉得很可惜吗?”夏云有点不解。为什么解的不是自己的咒,还能替人开心。

“既然我身上的咒本身就不能用压咒解,哪来的可惜之说。”朱槿笑着说。本就不属于她的解咒方法,自然没有可惜这一说法。她打心底地为月谣的邪咒有可解之法而感到高兴。

夏云转头看着她。换做是常人,定是会觉得失落颓丧。到她这里,反而是欢欣不已。真是个奇怪的人。

方才见到他还语无伦次,说话磕巴的人,现在是那一脸纯真的笑,在阳光下格外美好。如刚出水的扶桑,纯净无垢。赤红的绸带与散落的青丝垂在她浅粉的脸颊旁。

夏云突然很想捏她粉嫩的脸。伸出手,但是不知道怎的,手还未到脸边就突然转了个方向,摸起眼前人头上的发带在手中。朱槿抬头看着他。

丝滑的赤色发带在他指间停留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好好戴着。”

朱槿嗯的一声,点头答应。他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破绽,让朱槿以为他只是想看她的发带。

心知朱槿没有察觉,夏云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不甘心地收了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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