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洛斯的身体是可变的,但所有的变化都紧紧围绕着五类基础器官。
首先是“骨骼”。
这是一种质地类似象牙的材料,异常的坚硬,纤细的部位却有着柔韧性。
这些骨骼的密度是普通骨头的一点五倍,相当的重。加上维洛斯还加以改造,将额外的臂骨、尾骨与大量锐利骨刃塞进身体里,肋骨也装上了用来开合的“铰链”,这使他的体重是常人的两倍重。
骨骼的内部有中空的管道,这减少了一些重量,许多根藤蔓穿插其中,将所有骨骼连接起来。
如此一来,维洛斯的基础架构就完成了。
第二步,是肌肉。
维洛斯的肌肉大都由荆棘构成。
荆棘有着倒刺,被编织起来后有着强大的剪应力,捆扎起来后不容易散开和滑动。
接下来是“内脏”,像模拟肺、毒腺和舌头这种器官不需要尖刺,因此组成它们的是藤蔓,藤蔓有着柔软性与可塑性,能够轻松做出需要的器官。
然后是皮肤。
它们是用更加纤细的藤蔓来编织的,抽去色素后藤蔓变成了苍白色,它们与其它藤蔓不同,可以进行光合作用进而产生养分,这是维洛斯的两种维生方法之一。
有的藤蔓由于太纤细,养分运送不足的部分会老化枯萎,这些藤蔓又成了衣物与毛发的原料。
最后是关键点。
遍布维洛斯身体的“神经系统”。
它们数量繁多,但十分细小。从分类上来说它们是荆棘,尖刺的让它们的控制范围变大,并可以钻入骨骼肌肉和皮肤之中。
它们除了传递信息之外,也扮演着信息的接受者这一功能。
简单的说,它们承担了维洛斯头盖骨中本应存在的脑的工作,它们是神经网络。
破坏维洛斯的身体,就相当于破坏他的脑。因此,为了防止越是被攻击越弱智的情况,这些神经网发展出强大的再生能力与独立运作功能,十分之一左右就能保持维洛斯的正常思维。
以上信息是在为期两周的实验中被发掘出来的,详细的实验资料已经塞满了一个柜子,并且仍然在增加中。
依据这些数据,由研究员可颂领头的生物制造小组,在短短两周内就培养出了第一个试验作品——『胞衣』。
这件作品正被储存在实验室中央的玻璃培养仓中。
与其说它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件装甲,它的表面全都是仿制肌肉,而材料是取自维洛斯那里增殖来的“荆棘”。
从外观上看,每块肌肉的“荆棘”数量过多,让这件初号机看起来有些畸形,怀疑是研究员可颂的私自调整,虽然总体上没有超过规定值。
这件“衣服”的表面没有覆盖皮肤,也没有“骨骼”支撑,只编入了大量的“神经网络”,神经末端遍及“肌肉”的每个角落,终端则通通汇集于背后的中线,也就是脊椎之上。
制造这件衣服的目的,是为了让穿上它的人获得与维洛斯同一程度的不死性。
四位主要研究员和大量工作人员已经聚集到了实验室内,维洛斯也被邀请一同到场。
“那么,『胞衣』的首次运行现在开始。”
斯坦森示意工作人员将培养仓的盖子打开,准备在营养液中投入事先选定的受试者。
被推上来的那是一个残疾人。
这人由于事故四肢尽废,终身只能躺在床上,正当他对生存的意义开始迷茫时,一份机会被送到了他的床边。
“可以重新站立甚至延长寿命。”,这几个字紧紧钩住了这个废人的眼球,实在是非常大的诱惑,以至于让他无视了死亡的风险,毕竟,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被送入培养仓中时,他的双目没有一丝迷茫,就像一个等待蜕变的朝圣者。
他没有一点反抗,任凭工作人员将粘腻的『胞衣』套在他的身上,用绑带吊住了他,防止他溺水。
工作人员最后旋紧仓盖,至此,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斯坦森按下了按钮,一束弱电流通过缆线传导到『胞衣』的脊柱末端,激活了它。
斯坦森拿起话筒,声音从培养仓内部传出。
“接下来,请你如实报告你的身体感受。”
受试者点了点头。
“我现在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但是不疼,很痒。”
“很好,神经束被顺利激活了,现在是融合的初步阶段,这期间『胞衣』会分泌一种麻醉剂,你不会感觉到疼痛,现在它正在连接你的脊髓和脑。”
“喔喔喔!我的手,我的手有知觉了!”
“看来神经的转接速率相当快,才两分钟就在替换触觉神经了。”
受试者兴奋地抬起套着『胞衣』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灵活的手指。
“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这好像已经是我的身体了,我的腿,我的手!”
突然,受试者的抽搐了一下。
“我的……肚子感觉有点奇怪。”
“正常反应,『胞衣』正在慢慢替换你的身体器官,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肠胃这种东西了。”
“我……无法……无法呼吸……可是……并不难受。”
“对,这说明你的肺部正在被替换,你现在并不需要呼吸,不用勉强报告了,我们会自行观察。”
仓里的男人用巨大的手臂举起大拇指来回应。
虽然还不能呼吸,他的心情却已经表露在他的脸上了,那是一张对未来欣喜若狂的脸。
(真是幸运,能以那种表情——死去。)
维洛斯心中如此想着,将脸埋入资料中。
而事情就如他预料。
男人的肢体运动渐渐停止,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呆滞。
“现在是轮到脑了吗?,如果顺利,神经网络将代替脑的功能,届时,他的思维运作也会变得和你一样,维洛斯先生。”
斯坦森回头对坐在角落的维洛斯说道。
维洛斯没有回应他,只是翻看着手中关于莉莉丝的追踪报告。
直到翻看完最后一页,他才发话。
“很好。”
“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是说在帮我找人这件事上你们做得很好,对这实验来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只是在杀那家伙而已。”
“再过几分钟,你就说不出这话了,我会让你看到另一个像你这样的生物。”
“主任……”
助手尝试与斯坦森沟通。
“我那次可是用了三周哦。”
“我也知道你那次的环境非常恶劣。”
“主任。”
但斯坦森并未注意到。
“那么你这次准备等多久?”
“你就看着吧。”
“主任!”
助手终于喊了出来,介入了两人的争辩。
“什么事?”
斯坦森气愤地回应道。
“仓内的灵魂计数归零了!”
“什么!?”
斯坦森连忙跑去看屏幕,波状图毫无浮动。
灵魂消失意味着死亡。
相反,仓内倒是挺活跃的,『胞衣』已经完全展开,编织起来的荆棘胡乱扭动,吸收了营养液的它们迅速胀大眼看就要填满培养仓了。
隐约地,能够看到嵌在其中,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受试者的尸体。
“主任,实验失败了,销毁它吧,不然培养仓会支撑不住的。”
斯坦森沉默了,虽然他早已习惯于此,他还是会失落——当他面对失败的事实。
他不甘心地按下了开关,一瞬间仓内的物体就被蓝色火焰吞噬了。
他眼神一瞥,转向了角落的维洛斯。
“你做了什么吗,维洛斯先生?”
“什么都没做,你知道,离开我身体之后,它们就不受我控制了,没有刻意培养的话这些荆棘是会自动枯萎的。”
维洛斯头也不抬。
“那么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那家伙的求生本能不会比你弱的啊。”
“因为我是我,他是他啊。”
斯坦森握紧拳头,走向了维洛斯,抓起他的领子。
“你不是说,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你创造出了这种毒,并且转化了你全身吗?这次可是模拟出最佳的状态了啊。”
“我不也说过,那情况只适用于我么。”
维洛斯以一种完全放松的口吻回答,这让斯坦森显得很是恼怒。
“你知道吗?那个契约是不平等的,我们完全可以持续研究到六个月之后,再把你杀掉,八芒星那伙人也会很乐意花钱让我们除掉你这个阻碍。”
(八芒星是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觉得呢。”
“呵。”
维洛斯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就不怕我在实验时作乱,欺骗你们吗?”
“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什么粗人,这几周里我查看了你们的机器,很遗憾,这些东西并不是面面俱到的,想做的话,我可以轻易调整体内的状态,欺骗这些可怜的机器。”
“如果连数据的真假都无从分辨,你还想研究什么?契约确实不平等,没错,你们实在太被动了,对你们不公平,所以才要虚张声势,你们没有我可不行,就算六个月过去,我对你们的价值也不会改变。你们不能杀我,还要让我保持好心情啊。”
“确实,你很清楚什么东西对我们重要,可别忘了,你那重要的东西,那个小魔女也不在你的手上。”
“要拿她威胁我,这可得等你们找到她再说。”
维洛斯摆脱斯坦森那无力的手,径直走向了实验室出口。
途中,维洛斯注意到一个敌意的目光,来自材料科的石川太郎,矮矮胖胖的体型,平头,没有什么起伏的脸加上泽地那块独有的姓名。
他与其它三位不同,少言寡语,也从来没有与维洛斯正面交流过,今天的实验是维洛斯第一次看到四人集齐,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如此敌意呢,维洛斯并不想知道。
见维洛斯走远后,斯坦森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刚才满溢的怨气突然消失无踪,如同演戏一般。
“果然,控制权在他的手上。”
“您是说契约?”
可颂探出头问。
“不。”
斯坦森看着培养仓中的黑色残渣。
“我是说这具肉体。”
“生命由实与虚组成,实是肉体,一般是血、肉与骨。我们确确实实造出了实。而虚,也就是灵魂和记忆并未符合。”
“维洛斯?亚德米勒这个生物,他依靠能力维持着肉体,肉体继系着灵魂,而灵魂又决定着能力,这是一个环。果然光有肉体还是不够,本来还以为能省力点的,真是麻烦。”
斯坦森将档案递了出去。
“艾琳,接下来就靠你了。”